兩人低下頭,面面相覷一眼,暗中交換了一個眼神後,還是王飛塵出聲回道:“……是。”
“鄴後也在裡面?”
鄭曲尺嗓音輕柔,這在覆罩著一層蕭殺氣息的環境內,顯得如此格格不入,但同時亦如同此時的天空,陰得像塊鐵,好似頃刻間就會沉落下來。
這次王飛塵沒答,而是龐閩率先道:“是。”
“你們是誰的人?”
王飛塵表情有些不自然:“上將軍夫人,今晚宜修殿發生的事情還望您別插手,明日……”
他們誰都沒想到她會私自帶兵強闖入宮中,如今宮中正處於失序混亂的狀況,各方守衛並沒有第一時間將此事彙報過來,這才讓他們如今顯得如此被動。
但同時這件事情也讓他們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這個上將軍夫人手中掌握的兵權對殿下還有鄴國的危害性了。
鄭曲尺直接打斷了他:“我憑什麼相信你們?我要見元星洲。”
她態度堅決邁前一步,卻被龐閩迅速伸臂擋下。
他沉下臉道:“不得傳召,擅自闖入王宮視同造反,還請上將軍夫人慎重,立即撤兵離宮。”
王飛塵瞠大了雙眼,一把拉住龐閩施力,低聲警告道:“龐大人,這是上將軍夫人,你說話客氣些!”
他可清楚殿下對上將軍夫人是個什麼態度,雖然他們奉命鎮守在宜修殿外,阻攔一切打擾世子殿下正在進行的事情,但卻不能得罪了人。
鄭曲尺正欲開口,卻聽到從宜修殿內再次傳來一聲尖厲慘鳴,如同酷刑加身,同時還有人顫悚驚喝:“元星洲,你父王剛薨,你便在此大造殺孽,如此喪心病狂——”
鄭曲尺耳膜一震,怔忡一瞬,便不再遲疑揮開龐閩:“讓開——”
王飛塵急得直撓耳朵:“夫人,您還是別去了,裡面太亂了,你……”
“閉嘴!”
她轉過臉,玄甲軍副統領大步流星上前,一劍便格開了兩人:“不想死的話就立即給夫人讓開!否則,別怪本將手下無情了。”
與此同時,一隊玄甲軍亦圍截上前,他們身上那種從戰場上帶回來的鐵血煞氣,非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住,哪怕是龐閩與王飛塵都有一種被逼得快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鄭曲尺眼見王飛塵跟龐閩被轄制,玄甲軍一路護送,她便通暢無阻走到了踏道。
這處跪著的大臣們都忍不住抬頭仰視了她一眼,他們久跪不起,人早已經失了精氣神,能撐到現在全靠一股求生的意念。
他們不知道上將軍夫人是不是他們的救命稻草,但他們期盼她能是。
默默地挪動疲乏的冗重身軀,容她透過,走向那一片正在凌虐的慘烈刑場之地。
哪怕鄭曲尺已經在心裡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建設,但當她真正踏入宜修殿之時,還是不由得被裡面的血腥畫面給衝擊住了。
“我、我們沒有,他在宜修殿,求求你,趕緊去救人吧!”
原來,他們口中所說的救人,根本不是她理解的意思。
高高在上的龍椅坐著一個身姿慵懶的人,他靠在椅背上,神色松馳卻氣場迫人,眸光炙熱又病態愉悅盯著下方。
他左右站著她極為熟悉的兩道身影,正是早前被召入宮中的王澤邦與尉垚。
而殿內以中軸線劃分為左右,左邊是幾十名文武大臣被侍衛押跪在地上,右邊則是鄴後一眾被捆綁起來,其中元楚華也在,她正抱著一個小聲啜泣的小少年埋頭瑟瑟發抖。
她的視線在最後才遲緩挪到了中央位置,那裡擺放著各種可怖的刑具,有她認識的,也有她不認識的,中間還有一張書案,書案上有一摞已經畫押印上血手印的認罪文書……
這每一份認罪文書,就代表著一個受刑至死的罪犯,她看到了地上倒著不少屍體,有穿著朝服的官員,有穿著常服的貴族,還有宮廷侍衛服與宮人。
地上的血,便是從他們身上一直流至她腳邊,再滑流到石階淌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