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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 明月照

杜如晦目帶憫色:“此事是望江城城主府和緝刑司失職,當時已經追過責。事後我也嚴令緝刑司追查過。”

他話鋒一轉:“你可知滅你滿門的仇人是誰?”

林正仁面帶戚容,牙齒都快咬碎了,從牙齒縫裡擠出話來:“只恨我無能如此,竟連仇家是誰都不知!只知他戴一個山鬼面具,心狠手辣,實力高強,高矮與我相當。”

他當然不能夠知道那人是姜望,因為如果他知道了姜望的身份,也就能夠透過朽木決,輕易推測出董阿案的兇手,那麼繼而推匯出楓林城域覆滅的真相,也是很合理的發展。

而問題在於……祝唯我決定叛國之前,他與祝唯我同在新安城!

以杜如晦的智慧,不難猜想得到,祝唯我叛國之秘。

所以他林正仁,確實不知仇人是誰。

哪怕在黃河之會前,莊帝已經給過他列國天驕的情報。哪怕他已經知道齊國天驕姜望,就是莊國出身。

他的秘密,決定了他必須不能把姜望的這兩個身份聯絡到一起。

杜如晦看了他一陣,幽幽說道:“那人不是簡單的行惡,他是對我莊國有大恨。其人先在望江城道院逼討道術朽木決,繼而又去林氏族地屠你滿門,在此之後不久,則是趁著莊雍國戰、我國大軍在外的機會,夜入新安城,憑藉朽木決對木行道術的剋制,襲殺了副相董阿!”

“刺死董相的兇手竟也是他?”林正仁又驚又怒又恨:“其人是誰?!”

他煞有介事的、喃喃地分析道:“這個人知道朽木決,也對董相很瞭解,他應該是莊國人,甚至就是清河郡人。他又很仇恨莊國,一直在關注莊國的情況……”

“曾經的楓林城城道院弟子,現在的齊國天驕,姜望!”杜如晦給出了答案,緩緩說道:“這些天,每天都在看臺上坐著的那個。”

林正仁對決江離夢的這一場,他當然看到了姜望,姜望也看到了他。但雙方都非常有默契地沒有任何交流,連眼神的停駐都沒有,彷彿在祁昌山脈附近的那一次相遇,根本就不曾發生過。

但杜如晦是記得的。

他不知道姜望是怎麼混到齊國去的,這有待之後的調查。但是他知道,楓林城域的血債,就係在這年輕人身上了。

而董阿的死,他也不會忘卻。

這是莊國土生土長的年輕人,現在也是莊國不死不休的敵人。

“他何以成為了齊國的天驕,有了光明的前途,還要回到莊國來行兇?”

林正仁精準地表現出了錯愕、憤怒、難以理解的種種情緒,語氣是悲憤中夾雜痛苦:“是了,是了。難怪我對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原來他真是我認識的那個姜望!雖然氣質變化很大,但輪廓還是很像……我本以為……本以為只是同名。本以為楓林城裡的那個姜望,隨著楓林城域一同覆滅了。”

莊帝轉予他的那份情報中,只說了姜望出身莊境,但沒有說姜望是楓林城人士。而林正仁和黎劍秋素來不怎麼說得上話,沒有發掘出更具體的訊息,也在情理之中。

在半是了悟、半是悲傷的狀態中,林正仁猛地抬起頭來,恨聲道:“他出身楓林城城道院,國家給他資源,讓他修行,培養他成才,他甚至都有資格參與三城論道!現在他為何恨國如此?因為楓林城域之覆?”

他憤怒道:“但那是白骨道作惡,他該去恨白骨道啊!!”

杜如晦嘆了一口氣,感慨萬分地說道:“這世上千種人千種心思,有的人就是如此。你對他再好,他也只覺得理所當然。但只要有一點不如他意,他就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他,覺得自己所有的苦難,都是別人的過錯。

白骨道為禍之時,他倒是逃掉了,卻不知咱們緝刑司、城衛軍,有多少人殉國!我們舉全國之力清剿白骨道,不知多少道院學子死在此事中,而這個人,卻只帶著烏有的仇恨遠走高飛!飛遠了……又帶著恨回來。”

“此人無德,但卻有才。如今是齊國天驕,代表天下強國出戰黃河之會,未來是一片坦途。正仁啊。”

杜如晦看著他,語帶悲觀地說道:“如果有一天我這把老骨頭不在了。莊國這樣的敵人,就要靠你來抵禦了……”

林正仁忍住悲傷:“杜相,您必能早日登臨洞真。莊國上上下下都離不得你,至於姜望那等惡徒……”

他咬了咬牙:“我與其不共戴天!”

“洞真,洞真,要看到真不朽,談何容易?”杜如晦唏噓了一句,又搖搖頭,說道:“或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如果姜望跟白骨道有關……那麼他能夠逃脫楓林城之覆,就說得通了。而在白骨道已經被剿滅的現在,他當然有恨國的理由。”

林正仁心裡當然清楚楓林城域的真相,也知道杜如晦是在‘修改’那段過去,更明白姜望不可能是什麼白骨道教徒。

但他當然不能知道。

他不清楚也不明白。

他只是一個完全不不知道真相,因而也不會懷疑自家國相的年輕修士。

所以他滿臉怒容,咬牙切齒。

直到這會兒,才猛然‘醒覺’道:“您這麼一說,我知道姜望他為何對我林氏有那麼大的恨意了!他在望江城的那一夜,並非隨手為惡!”

在杜如晦心裡,這的確是一個疑問。

姜望恨董阿恨莊國都算是有跡可循,唯獨他在望江城還滅了林氏全族,很不符合這個人的真實性格。畢竟董阿曾對其寄予厚望。而在新安城的那條長街上,他和董阿搏殺至死,也都不曾殃及一個無辜百姓。

但杜如晦覺得,林正仁可能不會有好的答案,林正仁這樣的國之天驕,他有可能藏著的‘惡’,不應該暴露在他面前。至少在他對國家很有用的時候,不應該暴露。

所以他故意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