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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若為求道,履險如夷

顧師義大步而行,氣態豪邁:“鏡世臺曾經配合莊高羨,汙你通魔。我藉此告訴你,它們就是一丘之貉,沒什麼差別。”

姜望並不否認。

顧師義又道:“蒼羽巡狩衙對你還不錯吧?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

姜望道:“因為我不是它真正意義上的敵人,我對牧國沒有敵意,不造成威脅。”

“不錯,看得很清楚!”顧師義道:“這些組織並沒有什麼情感好惡,只有利弊得失,國家威權。放眼六國,秦國鎮獄司的名聲最差,那也只是因為他們並不在意,就是要以惡名行事。實質上哪家也不比哪家更乾淨!”

“鏡世臺的手伸得長,什麼都要插手,什麼都要管。蒼羽巡狩衙也一樣。

“前些天鄭國有人來找我,是我那個沒用的侄子,東域有名的庸君,唯一不賴的是對百姓還算仁義……他告訴我,蒼羽巡狩衙的飛牙一路緝兇,追到了鄭國,在完全無知會的情況下,於鄭國境內放肆出手,絲毫不顧忌當地百姓。以致三十七死,一百六十四傷。

“你一開始是不是以為,是鄭國的皇子皇女,或者哪個天才被波及?

“不,這被殃及的兩百零一人,都只是普通的百姓。普通的、正常生活的、沒有招惹過任何人的老百姓。”

顧師義看著姜望:“但你說這件事情,我該不該管?”

“該管!顧大哥不管,便沒人管。”姜望道:“但……”

“但要從長計議,但得徐徐圖之。但因為鏡世臺背後是景國,蒼羽巡狩衙背後是牧國,我這等無門無派無背景、出身小國的人,就應該忍一忍,對嗎?”顧師義問。

他又道:“我不是質問你,姜老弟。我只是在陳述一種世人都認可的‘理所當然’,我只是在描述這個社會的樣子。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對嗎?”

姜望沉默之後,說道:“曾經在海外,有一位已經戰死在迷界的前輩,曾告訴我這樣一個道理——你的道理,只在你的劍鋒之內。”

“這是至理名言!”顧師義道:“但我顧師義之所以能被天下游俠兒看得起,能得一個所謂‘豪俠’的名頭,就是因為我不忍。所謂俠客,輕生死,重然諾,腰中劍,鳴不平!我若不鳴,無人為他們鳴,我若不拔劍,他們白死!”

姜望幾乎要為他鼓掌喝彩。

但作為旁觀者,喝一聲彩是很容易的。真正要丟掉性命的,卻是誰呢?

“我聽聞太虛幻境即將重啟,太虛閣將開放,將向全天下公開甄選閣員,共有九名太虛閣員,以維護公正,巡察不法。”姜望認真地勸道:“如果顧大哥有戰勝呼延敬玄的信心,何妨來競爭這個名額呢?太虛閣或許能夠幫你實現你的人生理想,你也很符合甄選的條件。”

顧師義聽罷此話,哈哈大笑,指著姜望道:“你有時聰明,有時又蠢!”

姜望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有時希望自己聰明,有時希望自己蠢。”

“你只是這麼說啊。”顧師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其實是一個不願糊塗的人。”

這位天下聞名的豪俠,鬆開了姜望的肩膀,大步往前走:“放心吧姜老弟,顧師義不是個蠢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要宰了他,或者至少也要告訴他,有一個愛管閒事的顧師義,能夠宰了他!叫他知敬畏,叫蒼羽巡狩衙有些規矩!”

姜望不能言。

……

蒼羽巡狩衙的關鍵性無須多提,它的總部坐落在至高王庭南城,且在草原貴族聚集的核心區域。

外觀上卻是十分不顯眼,白牆、窄匾、不夠大的門,門前什麼裝飾都沒有。像是那種門庭冷落的清水衙門——也確實在附近看不到什麼人。

來到此間,姜望下意識地放大聽覺,畢竟顧師義要做大事,他雖只是旁觀,也多少需要一些情報來支撐安全感。

聲聞才放開,便聽得有個聲音像在報告:“……昨夜又有人發癔,裸身衝進火塘,喊著焚神以——”

話只聽到小半截,前面沒有,後面沒有。

姜望眼前一花,便看到了眼窩深陷的呼延敬玄。

草原第一真人長袍曳地,氣息深隱,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監察蒼羽巡狩衙,可是了不得的罪過。姜望,你準備在我們這裡工作幾年來贖還?”

本來顧師義大步走在最前,姜望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

現在呼延敬玄突然出現在姜望身前,顧師義反而是距離衙門更近的那一個了。他轉過身,目視著呼延敬玄的後身要害:“你裝作看不到我嗎?”

呼延敬玄這才回過頭去看他,眉頭皺起來:“你是誰?”

“顧、師、義。”顧師義一字一頓地報名。

“哦,天下豪俠,現任鄭國國主的親叔叔。”呼延敬玄念著關於這名字的資料,當然隱去了蒼羽巡狩衙關於這個人更具體也更隱秘的情報。

蒼羽巡狩衙的當代衙主,頗有些無聊的撣了撣衣袖,平靜地道:“放眼天下,洞真確實是了不起的修為。但在牧國面前,好像算不得什麼。僅我一人打死的真人真魔,雙手都排不完——”

枯黃細軟的額髮之下,這位草原第一真人的眼神,方才顯露那麼一絲兇戾:“你很把自己當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