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知天否?一時曰'靜'也,一字曰'定'也,亙古不改,萬世不移。”
“舒意!知長河否?”
“昔倉頡造字,以不周而見'山',以長河而成'河'。故言山脊河血,萬古成歌。遂有'人間',有時闡為'山河'。”
“舒意啊,莫看此句——長河萬古翻神陸,灘塗一貫堆怨魂,養我殺我同此心,人間事,原來天不問!”
“人心如水,常有波瀾。長河縱意,喜怒無常。故說,治水如治心。”
“拔龍脈為筋索,以縛長河。豎帝冠為不周,以撐河脊。羲渾無道,乃有河道。羲渾失義,遂聚河堤。”
“今治河,使之如天海。亙古定也,萬物生也。”
——《九鎮暇談》
述者,烈山。
錄者,敖舒意。
……
烈山人皇年輕的時候,曾親歷長河氾濫事。見長河兩岸,棄為灘塗,近水之民,為水所噬。
他隻身入水,史載——
“數為洪流逐退”、“數厥”、“嘔血不止”。
他悲憤至極,甚至涉水喝問長河——若無靈,何來母河之尊名。若有靈,古今多少事,豈有母食子?
書上說,龍皇大庇水族,不能制長河之怒。
長河氾濫,就像禍水之波,永不能絕。生兩岸而滅兩岸,無非天道至理,日月盈縮,週而復始罷了。
後來烈山氏徒步長河兩岸,走遍每一處水眼,一步一痕,萬里反覆,苦思長河永治之法。
據《靜虛想爾集》記載——
“衣衫襤褸,披髮赤足,時人常見於河堤,以為長河野人。”
有人說烈山氏徒步長河的行為,是苦心治河。有人說他是借名以察水族軍勢,才有後來逐龍於海——那時候長河還為龍皇所掌。
但無論怎麼說,烈山人皇對長河的治理,幾乎貫穿了他的一生。
至於煉龍皇九子為九鎮,已經是後來的事情,算得上治水定鼎之作。此後長河永晏。
今天的長河,是已經被降服了的長河。
降服了很多年!
長河如龍,龍腹抵著觀河臺,龍身壓著九鎮,又有敖舒意數十萬年的調和。
這才說,在諸方互不同屬、各自為政的情況下,幾乎是分節式的鎮壓不同河段,也能穩住長河形勢。
事實上諸方今日治河,仍是以九鎮和觀河臺的固有格局為主。
姜望曾親臨九鎮石橋,以乾陽赤瞳洞察了石橋的每一處細節,極其細緻地觀察這封印術的巔峰成就。在學習封印術的同時,也深刻地認識了長河。
長河龍君以烈山人皇設九鎮的心得相送,讓姜望進一步瞭解九鎮封印,以尋求封印第二天人態的辦法。此即龍君之贈禮。
這份心得,就是敖舒意手錄他和烈山對談九鎮的《九鎮暇談》,說是烈山人皇和長河龍君之間的暇談,更像是師徒授業,摯友交流。
更確切地說,它更像是烈山人皇的《治河手記》。
它描述的可不僅僅是烈山人皇對九鎮的構想,也不僅僅是對封印術的探索。它更具體地講述了烈山人皇如何治水,包括治水過程裡遇到的種種問題,包括敖舒意自己的種種困惑。
姜望隱有一種感覺——烈山人皇為長河龍君解惑的經歷,也像是一種治水的過程。
時至今日,姜望並不清楚,當時龍君相贈此手記,送這樣一份“小小的禮物”,是不是有對今日的預知,是不是某種悲觀的綢繆。
但他曾經對龍君說過——以後我會深思水族之事,並且盡力而為。不過這不是一場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