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尊金髮金冠、威嚴高漠的身影,緊閉雙眼,似在沉眠。
鬥昭一會看看此尊,一會看看黑髮黑眸的姜望本尊——仍是姜望之眉眼,氣質卻是截然不同。太威嚴了。太高高在上!這金髮金眸的身影,令他掌中天驍難耐,有一種急於拔刀將其掀翻的衝動!
他目空一切,哪受得了別人睥睨眾生。
但細看這金輝燦耀的姜望,卻也不是孑然一身。
此尊虛懸在姜望身前,眼闔而眉定,長髮都直垂,沒有半點動靜,寂然如死。
而隨著其道軀逐漸血肉清晰,此尊身外的金光、藍光與霜光,也逐漸凝實了。
那是金色的天柱一根!
外纏蔚藍色之神龍,銘刻霜色之天紋。
鎮封【先天永恆金尊】在其中。
就這樣豎直而立,空懸在姜望身前,並不顯現高大的姿態,卻給人接地撐天的感受。
鬥昭心中浮現一個名字——“不周山”。
傳說中的撐天之柱!
他不曾親眼不周山,但關於不周山的感受,便極類如此。
“此為【定海鎮】,或者諸位也可以叫它【定海神針】!”高臺上的姜望道:“昔日我險淪天海,自救無路,幸得諸方幫助,救我迷思,益我前路,長河龍君正是幫助我的其中一個,祂與我分享了烈山人皇設長河九鎮時的一些心得體會。”
眾皆恍然。
這時候才明白,姜望為什麼能夠對長河有這樣深刻的理解,又為何能夠了解甚至續筆烈山人皇的宏圖。
姜望繼續道:“我修成此【定海鎮】,立於心牢,以之定心海。”
“烈山人皇有言,治水如治心。”
“長河龍君曾問我——‘我錯了嗎’?”
“姜望德薄,不敢自比人皇,也不配給長河龍君一個答案,但我——”
“諸君!”他看著在場的這些人,眼神裡有一種十分孤獨的光,就像是十年前的黃河之會,那尊身披金袍的身影,端坐高臺,向臺上投來的目光。
水族天驕盡凋然的長河龍君,昔日看到人族之天驕時,仍有幾分發自內心的讚賞!
那種光,是坐困長河的超脫者,孤獨的理想。
“我真的很想告訴長河龍君——或許祂並沒有錯。”
“理想,怎麼會錯呢?”
姜望抬起手來,平直地往前,彷彿虛抵住那定海神針:“這【定海鎮】,原是吾兄李龍川之箭也,姜某填以血肉,天人為骨,龍君鑄以魂靈,人皇授以至理。取之於龍君,用之於長河。繼之於人皇,定之於人間。”
他青色的長衫輕輕捲起衣角,而手上就此一推——
轟隆隆!
這根撐天之柱、定海神針,就這樣在空中平移,飛出觀河臺,飛落長河中。定止一佇,下探長河之底,上窮天海之瀾。
所有自天海傾落人間長河的力量,都要經由這定海神針的調服,灌溉於長河,久治於長河,而不損及長河。
此天人之軀,永恆之尊,定海之鎮。亦如九鎮石橋有不朽。
從此天地之間,有此柱如不周。
從此天海長河間,有此針如神渠。
他定聲道:“自今而後,永鎮長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