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會修復。
力量耗盡了血氣枯竭了,沒有關係。
他一定可以恢復過來。
這他媽的阿鼻鬼窟好像沒有底,一直掉一直掉也不知掉到什麼時候去。
沒有關係。
一切總有盡頭。
不會一直衰下去的,或者等他回覆一點力氣,再來斬碎這鬼運氣。
唔,道身是有些痛楚的,不停地有鬼物附來,不停地撕咬此身。
熬煉了多年,足夠跟當世任何一個真人爭鋒的體魄,被切割、被撕扯、被侵蝕——不過是磨刀的過程。
今日如昨日,如前日,和跟陸霜河、任秋離逐殺沒什麼不同。
這漫長的墜落,不過是另一場戰鬥。
鬥昭已經沒有力氣睜眼,但他感覺得到,自己身上已經掛滿了鬼物,自己的面板被尖牙咬破,惡鬼口中滴落的腐蝕性的黏液,在面板上有燒灼的感受。血肉被一條條撕走,連筋帶皮,這痛苦遠勝於凌遲!
鬼物在身上越堆越多,爭搶得越來越激烈,這也加快了道軀下墜的速度。在這阿鼻鬼窟墜得越深,衝上來撕咬的鬼物就越強大。
沒有關……去你媽的這關係很大!
等老子恢復過來,必定斬碎你這勞什子阿鼻鬼窟,殺盡這裡的鬼!
下墜彷彿是一個永恆的過程。
鬥昭一開始還勉強記一下時間,後來就模糊了。
他必須放掉那些細枝末節,來關注最重要的事情。
他需要對抗鬼窟深處越來越重的沉墜感,不讓意志永淪。他保持著不熄滅的憤怒。他感到血肉一縷縷的離開自己,這過程太堅決,就像那柄脫手的天驍。
後來他開始承受骨骼的痛苦。
骨髓被一滴滴地吸走,骨骼被一點點地啃噬。他像是一塊被時光鏤空的石頭,風聲一過,裂隙嘯響,淒厲如哭。
阿鼻鬼窟的深處,有惡鬼的私語。
“他死了嗎?”
“應該死了吧,這還能活?”
“已經很多天沒有動靜了……”
“唉,我還想他折騰一下,這樣不夠快活。”
“快吃!再慢點骨頭渣都沒了!”
難以計數的鬼物,不斷加入又不斷被後來者驅逐,就這樣在漫長的墜落過程裡,把一尊當世真人,啃噬得只剩骨頭……骨頭也咬碎。
真是美味啊!
萬古以來,阿鼻鬼窟埋葬過許多的強者。有些活得夠久又足夠幸運的鬼物,能夠有幸品嚐一些,分食幾口。
但像今次這樣味美的,幾乎無法在記憶裡找尋。
血食易得,鬥意難求。
因為阿鼻鬼窟是如此深邃,如此幽暗,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鬥昭的道軀,都是其間唯一的光。
墜落了很久很久,也遠未抵達盡處。這墜落的過程彷彿凝結永恆,以至於像是一幅靜止的畫——唯獨畫幅最中心的人形微光,愈墜愈消,愈見微小,還描述著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