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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萬貫

若是依照周縣官所言,莫千瀾此時儘可以給莫聆風備棺材了。

寒風還是悄悄鑽了進來,莫千瀾身上沉重的氅衣也隨之而動,他掀起眼皮看了周縣官一眼,神情漠然:“那本官還要謝謝你了。”

周縣官讓他譏諷的面如土色:“下官.下官無能,縣裡連年遭賊人劫掠,實不富裕.下官無能。”

匪賊在佳縣與禾山縣之間盤桓,並非一日,若是匪患剛起,就全力剿匪,也不會讓賊人坐大至此,只是兩州之間相互推諉,都不願出力,才有今日之禍。

可他區區一個縣官,也不能去置喙上峰,只能是無能——無能為力之無能。

“節度使,本使說的直白些,您勿怪,”張供奉開了口,“賊人一開口,便是濟州府一年之稅,這屬實是令人為難,再者賊子哪有信譽可講,只怕是人財兩空,節度使還需從長計議。”

“賊人明日就要看到銀子,張供奉卻要從長計議?”莫千瀾冷笑:“也是,張供奉絕親絕代之人,怎知本官心中苦楚。”

張供奉萬沒想到莫千瀾如此嘴毒,神情一滯,心裡暗暗寬慰自己:“他腦子有病,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他眉頭緊鎖:“可明日便是初六,一萬貫錢從何而來?就是將禾山縣扒下來一層皮,也籌不出一萬貫。”

莫千瀾翻了個白眼:“供奉不會以為本官是專程來喝茶的吧。”

兩人一個本官,一個本使,周縣官位卑勢劣,夾在二人之中,只覺自己是螻蟻,稍不留神,就會讓他們二人伸出手指頭揉死。

就在周縣官戰戰兢兢之際,門簾忽然撩開一角,一個毛茸茸的腦袋伸進來:“老爺”

周縣官連忙告罪起身,掀開門簾走了出去,領著自己滿面鬍鬚的師爺走到捲棚下,佝僂著的背終於伸直,揚起巴掌往師爺腦袋上扇了個脆的,壓著嗓子呵斥:“叫誰老爺?你是嫌我命太長了?敢在節度使和敕使面前稱老爺!”

“是是是,老.周縣官。”

“說,什麼事!”

“外面來了許多太平車。”

“太平車?”周縣官抬腳就要往外走,“來幹嘛的?”

師爺連忙道:“不知道,說是寬州來的。”

周縣官抬起的腳落地:“寬州?不會是讓咱們賠秋糧吧?”

“不知道,”師爺拈起一大把鬍鬚,“領頭的人還說要見莫節度使。”

周縣官心中煩躁,見了師爺滿腦袋的頭髮、眉毛、鬍鬚越發心亂如麻,恨不能將其剃成個禿瓢,狠狠瞪了他一眼:“什麼都不知道,養你還不如養頭驢!”

師爺焉頭耷腦的不敢還嘴,心裡並不服氣——驢能忍兩個月不發俸?

周縣官罵走師爺,深吸一口氣,振作精神,重整衣衫,卑躬屈膝回到二堂,低聲下氣稟告莫千瀾外面有太平車找他。

莫千瀾站起來,並沒有挑他的毛病,只拍了拍周縣官肩膀:“是我的人到了,出去看看。”

周縣官順著莫千瀾的手抬頭看了一眼。

他見莫千瀾眉心有一線殷紅血色,顯然是頭疼之時用力揉捏所至,兩眼之下積聚烏青顏色,悶海愁山,盡在其中,煎熬的形銷骨立,連衣裳都要撐不住了。

他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心想莫節度使實是可憐之人。

張供奉也隨之起身,三人到了儀門之外,就見一輛輛太平車由儀門往外擺開,見頭不見尾,每輛太平車上,都放兩個大樟木箱,箱中不知何物,壓的黃花馬垂頭喘息,地面更是壓出深而寬的車轍痕跡。

殷北站在前頭,對莫千瀾行了一禮:“大爺,先換了兩萬貫,另帶了兩箱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