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家慶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仍然有以身殉國之心,勢要與堡寨共存亡,此次也會一同前往前線,會一會金虜。
禡祭開始,眾人殺羊祭軍神黃帝,又以羊血釁旗鼓。
祭過牙旗後,種家慶鄭重接過軍旗,翻身上馬,呼喝一聲,引得轟隆隆一陣呼應,點去前方寨子的營部盡數跟隨,井然有序地出征。
校場一片鴉雀無聲。
眾人目送種家慶和馮範等人離去,莫聆風處在一片精壯計程車兵中,越發顯得幼小稚嫩,是還未破土的春筍,而這萬萬千計程車兵,打量在她身上的目光,全是輕視、調笑、曖昧不明,連一絲友好也無。
這裡於她,處處都是桎梏,處處都是譏諷,那些不懷好意的靈魂潛藏在四周,讓她變得異常警惕,不敢有絲毫放鬆。
她看著種家慶所騎的烏騅馬翻蹄亮掌,踏入凍結了的黃土中,留下深深的馬蹄印,而後方的馬很快跟上,又將原來的馬蹄印覆蓋住了。
他們速度很快,這讓莫聆風有些焦躁,幾乎當場就要追出去,但她很快就隱忍了下來,直到校場中人散去,方隊分割成無數的人潮,東一條西一條的流動,她才忽然動作,往種家慶一行離去的方向跑去。
遊牧卿、殷南、莫家軍緊隨其後,在擁擠的人潮中毫不起眼,只像是在隨波而走。
莫聆風速度越來越快,最後狂奔起來,在種家慶將要出寨時趕了上去,大聲喊道:“種將軍!”
她聲音大,而且音色清冽,如同驚雷一般,響徹在種家慶身後,引得出徵眾人全都回頭來看。
種家慶勒馬回頭,就見莫聆風艱難趕了上來,氣喘吁吁追到他馬邊,仰著頭,眼睛被日頭金光映的流光溢彩,明亮潔淨,丹鳳眼長而大,眼尾掃出去,像是鉤子,能探到任何人心裡。
在緩緩升起的日光裡,莫聆風看著種家慶,脆生生地道:“種將軍,我是歸德中侯莫聆風,我身後是有編無營計程車兵,我們也想去戰場,為國效力!”
種家慶緊挽轡頭,目光凜冽如刀,直劈向這些目無軍紀之人。
莫聆風拱手抱拳:“將軍,請許我們以身報國!”
她身後那些人也拱手抱拳,神情恭敬,於是種家慶在這種動作之中看到了一種嚴明的紀律——屬於莫家的軍紀,但是不屬於鎮戎軍。
同時從莫聆風的舉動之中看到了一種姿態——這位歸德中侯,正在以一種憤然的姿態,要衝破一個難以衝破的樊籠。
他扭頭看向馮範:“這些人為何有編無營?”
馮範打馬上前,在種家慶身後一步停下,低聲道:“將軍,這些人原本都在右軍統制賬下,去年金虜突然來襲,這些人也頗有功績,年前不知為何,都被提了出去,許是傷病,又許是”
他壓低了聲音,將自己聽到的訊息如實說出:“屬下聽聞,這些人和軍餉有關。”
種家慶一聽說是右軍統制賬下,就把兩條眉毛垂了下去,同時心中明白莫聆風、棄軍、寬州府之中,必定存在著複雜的干係。
他不打算摻和進去。
“將軍!”莫聆風還在努力仰著頭,“我等願意立下文書,殺敵而還,若是無能殺敵,就將此頭顱掛至懷遠寨!將軍,請讓我們去吧!”
話音未落,遠處已經響起了重重的呵斥之聲,是從校場遠遠的傳了過來,莫聆風額上現出晶瑩汗珠,急迫地看向種家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