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百貼強壓著鄔瑾坐下,搭上鄔瑾左手,凝神探脈,探過之後,愁眉不展,換上右手,眉頭擰的更深。
鄔瑾看的惴惴不安,以為自己忽生大病,不由跟著他擰起眉頭,等唐百貼收回手,便道:“唐大夫,我是不是.不大好?”
唐百貼擺手:“沒事。”
“沒事?”鄔瑾看他那模樣,不大信,小心翼翼道,“若是有事,無須瞞我,我家中就是我做主,父母辛勞,不敢再叫他們憂心。”
唐百貼捧起書:“不瞞你,確實沒事,只是我近來裹足不前,又無人請我看診,見你沒病,很是失望。”
鄔瑾虛驚一場,如釋重負,背後卻是讓唐百貼嚇出了一層牛毛汗,忍不住道:“唐大夫,我曾看楊泉言‘夫醫者,非仁愛之士不可託也;非聰明答理不可任也,非廉潔淳良不可信也’,您此心此舉,實不算是仁愛之舉,如何能讓病患相托啊。”
唐百貼近來求進心切,已入迷津,只盼人人有病,各個都是疑難之症,李一貼看出他浮躁不定,故意不讓他出診,只讓他在藥鋪中看書。
他正是煩躁之時,聽了鄔瑾直言一句,心中咯噔一下,猛地想起初拜入李一貼門下時,李一貼曾讓他背藥王之言:“醫者,無慾無求,先發大慈大悲惻隱之心,誓願普救生靈之苦。”
然而近日來,他把大慈大悲惻隱之心丟失的一乾二淨,只一味盼人生病,簡直是丟了醫者之本。
他站起身來,對著鄔瑾拱手一揖:“鄔瑾,多謝你指點迷津。”
鄔瑾連忙起身,側身避開這一禮:“不敢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唐百貼鬆開手,復又坐下:“又來買蟲齒藥?”
“不是,天冷了,我爹斷腿處總是不快,我來買一盒去年用過的膏藥。”
唐百貼扭頭對一個小郎喊道:“阿萬,給鄔瑾取一盒萬應膏。”
一個小郎連忙站到藥櫃前,取了萬應膏出來,鄔瑾想著鄔母一到陰天下雨,總是摩挲膝蓋,就告知小郎症狀,小郎還未開口,唐百貼已經大聲道:“也用萬應膏,送你一盒。”
小郎再取一盒給鄔瑾,鄔瑾堅持付了銀子,將藥膏收在懷裡,和唐百貼告辭。
唐百貼目送他出門,見好風拂過他的衣袖,他迎著日光而走,滿身都染上一層金光,目光清澈明朗,望之令人溫暖。
收回目光,唐百貼暗道:“此人若是為醫,必為良醫。”
鄔瑾出門後,沿著大街一路往莫府走,街上大小鋪子都開著門,生意遠不如從前。
他一路走一路買,在炭行要了十秤炭,讓夥計送到家裡去,夥計等了一上午,都只等到他這一個主顧,主動問他要不要碎炭。
他又買了一秤碎炭——今年炭價貴的驚人,爹孃本就節省,若是他不備在家中,他們是捨不得買的。
買過炭,他在小販的擔子裡挑了榛子、松子、梨肉、楂條、大蒸棗,每樣稱一斤,讓夥計仔細包起來,也送回家去——弟弟年紀不大,既饞嘴,又在長身體,也給他吃點好的。
買完了東西,他走到莫府去,進了山野居,鋪開紙,研了墨,坐在案前,想寫一張過年的單子給殷北。
莫聆風會回家過年,府上一個做主的都沒有,等她一回來,看見別人闔家團圓,她這裡冷冷清清,心中免不了要難過。
一個字都沒往下寫,殷北就走了進來,對著鄔瑾一揖:“少爺。”
他奉命去堡寨送蟲齒藥和信,莫聆風在看過鄔瑾所寫王知州一事後,迅速給了回信,他帶著信剛回來,風塵僕僕,身上還帶著堡寨中特有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