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瑾握著這本薄薄的書,感受到了書中三代人的力量,屋子裡只有一把椅子,他捧著書,在床邊坐下,空蕩蕩的心確實是在驟然之間滿了起來。
他心裡裝著他的“道”,裝著溫柔的人和物,外面的疾風驟雨,並沒有颳去他的坦蕩和磊落,他能挺過去。
鄔母送了茶進來,雙目四顧,見二人似是看書,便退了出去。
程廷看著鄔母,坐在這間小小的屋子裡,忽然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壓力,好似鄔母的目光成了鞭子和繩索,要牢牢在鄔瑾禁錮在一條路上,絕不許他行差踏錯半步。
可憐。
鄔父、鄔母的期望,整個鄔家的責任,恐怕從鄔瑾懂事起,就已經擔在肩上,爹孃花在他身上的每一個銅板,都在無聲索要回報。
而鄔瑾為人子,不能反抗,只能接受。
他伸手一扯衣襟,有些喘不過氣來,端起茶喝了一口,從腰間取下西川紙扇,“啪”一聲開啟,用力扇了兩下:“熱。”
鄔瑾起身撐開窗,看一眼天色:“要下大雨了,是悶熱。”
程廷連扇了幾下,從懷裡取出兩錠大銀子來,放到桌上:“你家的餅鋪,恐怕要關門了。”
鄔瑾默默看了銀子一眼:“你收著吧,家中還有銀子,我也會去莫府管事。”
程廷詫異地看他:“可是外面.還有你阿孃,會讓你去嗎?”
鄔瑾笑道:“閒言碎語,當它是耳畔清風,我阿孃那裡,我自去說。”
程廷心下佩服他,忽然想起昨日王知州所說的事,連忙道:“考票的事,我回去再和我爹說,讓他想辦法。”
鄔瑾擺手:“程知府公務繁忙,不必為我煩惱,此事我有了章程。”
“什麼辦法?”
“王知州不是說他在一日,就不會給我用印?”鄔瑾笑道,“換一個知州,考票自然就能蓋上州印了。”
程廷瞠目結舌,伸手掏了掏耳朵,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你是說”
鄔瑾只是一笑,沒有多言。
王知州——堂堂朝廷大員,知寬州一切軍政要務,卻貪挪軍餉,無功於民,欺上瞞下,要拿他的把柄,不容易,但也並非無路可走。
而且他能紋絲不動,勢力自然是盤根錯節,欺上瞞下,以銀錢鋪路,將上下左右都變成了同黨。
要動他,需得下苦功。
鄔瑾心中分明,然而並不打算此時動作,他深知莫聆風此時就需要這個欺上瞞下的惡徒,否則王知州挪窩,皇帝另派人前來知寬州,她便不能像如今這般便宜行事。
現在只能做足準備,等待莫聆風徹底吞噬堡寨的那一天。
思索整整一夜,他心裡有了數,所以對考票一事,並不慌張。
“我想給聆風寫一封信,你幫忙送去給殷北吧。”
程廷站起來,讓出椅子,點頭道:“殷北正要去堡寨,讓我攔了下來,我就猜你要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