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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吃螃蟹

莫聆風將婚書輕輕放回桌案,起身道:“我去取印。”

她走出門,天已經黑透,往二堂走時,驚動了棲息在樹枝間的山鶥,先是一隻山鶥叫喚,隨後迅速蔓延成一片,聒噪的令人頭疼。

她隨手撿起一根樹枝,狠狠打在枝葉上,宿鳥驚飛,把她的心也打的飛了起來。

她太穩了——莫千瀾的死帶走了她身上本就不多的感情,她真的成了一場風,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空空蕩蕩,外面的熱情,總是很難填滿她的空洞。

鄔瑾的婚書,讓她悄然沉在地上,綻出一朵心花。

走到二堂,她站到桌案前,看到搭放在椅子扶手上的鶴氅,便拿在手中,把臉埋下去用力一嗅,想從中尋找莫千瀾的氣味。

捂著臉站了一會兒,她失望地放下鶴氅——人沒了,衣裳上的氣味便只剩下沉香的香氣,沒了人氣。

從桌案下方取出她的私印,走到門口時她忽然又折回來,換了一枚印章。

大步流星迴到前堂隔間,她拿印章摁上印泥,“啪”的往婚書上一蓋,連著兩張,豪不手軟。

鄔瑾懸著的心落下,埋頭一看,就見婚書上落的是莫千瀾的印。

莫千瀾是莫聆風兄長,用他的印更好。

他來不及欣喜,就聽到殷北在門外稟告“程三爺來了”。

程廷碩大無朋的嗓門隨之湧了進來:“聆風!我帶螃蟹來了!”

婚書印泥未乾,一時只能放在桌案上攤著,鄔瑾和莫聆風對視一眼,莫名都有幾分心虛,彷彿是揹著摯友幹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莫聆風負手而走,若無其事離開隔間,鄔瑾緊隨其後,扭頭看一眼桌案,略微放心——程廷最恨拿筆,無事不會靠近桌案。

程廷讓下人把螃蟹送去廚房蒸熟,再燙上幾壺放冰糖的黃酒,就在這裡吃。

吩咐完後,他晃著粗腰大胯往裡走,一隻腳邁過門檻,抱怨道:“大晚上的,惠然她娘又找來了,我還想逗逗兒子呢。”

另一隻腳提起來,走入前堂,他看到了正襟危坐的兩人。

這二人神情肅穆,彷彿在談天下大事,和前堂這種靈堂一般的氛圍十分契合,他臉上不顯,但說話的聲音陡然轉小:“你們大晚上的在這裡幹什麼?”

“在等著吃螃蟹,”莫聆風問,“許惠然的娘這麼晚了還去你家幹什麼?”

程廷氣吞山河地嘆息:“來給湖州豆丁借銀子,想讓惠然把金豬化了,送去應急。”

他咬牙切齒:“惠然怕我打她,把我攆出來了,我怕她借銀子不成,再把這幾筐肥蟹帶走,趕緊帶來我們吃掉。”

一屁股在椅子裡坐下,他顯出一副愁眉苦臉的相:“她是我岳母,我也不能真打她啊。”

莫聆風給他出主意:“你去你二姐那裡討點藥,毒翻她。”

“那哪行,”程廷看鄔瑾一眼,“不行,有王法在,鄔瑾你說是不是?”

“是什麼?”鄔瑾心不在焉,還在想莫聆風用印的分量。

就像是莫千瀾在莫聆風心中的分量一樣沉,讓他忍不住想再看一次婚書。

程廷皺眉,目露狐疑,在這二人之間來回瞟了一眼——鄔瑾魂遊天外,判若兩人,莫聆風垂著眼簾,專心致志等著吃。

大黃狗慢吞吞走進來,左右張望一眼,臥倒在鄔瑾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