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瑾一直留意莫聆風神情。
莫聆風目光發直,牙齒咬的咯吱作響,手指甲掐進掌心,鄔瑾立刻起身,走到她身前,握住她的右手,把筷子從她手裡奪了出來。
隨後他連帶著椅子一起搬動,讓她調轉方向,面對了自己,一隻手壓住她的後腦勺,將她猙獰的面孔壓入自己懷中。
莫聆風狠狠掙扎了一下,身體裡一股邪火拼命往上躥,化作一張饕餮大嘴,吞噬她的神魂,撕裂她的理智,衝出軀殼,對整個天下虎視眈眈。
莫家的仇恨,延續在新帝趙湛身上——這是整個天家綿延上百年的陰謀,將莫家殺的片甲不留,直到莫千瀾抱起莫聆風那一刻,才有了反擊,新帝自然也脫不了干係。
鄔瑾沒有鬆開她,他壓著她的腦袋,用自己的冷靜去壓制她的瘋狂。
莫聆風不再掙扎,側著臉趴在他懷裡,仍舊悲憤到顫慄,聲音無端沙啞:「鄔瑾,真不甘心。」
鄔瑾拍拍她:「不要緊,很快他們就會害怕你,像從前你們害怕他一樣。」
莫聆風手指緊緊攥住鄔瑾衣袖,腦海中翻過那些驚恐的歲月,莫千瀾建起一座屏障,將她和血腥殺戮隔開,讓她連回憶都模糊。
反倒是莫千瀾在京都留下的隻言片語深入骨髓,她只要閉上眼睛,就能想象莫千瀾在京都時的孤立無援、驚懼茫然,以及粉身碎骨時的瀕死之感。
她緊閉雙眼,深吸一口氣,鼻尖都是清新幹淨的皂角氣味,慢慢撫平她紛亂思緒。
鄔瑾鬆開手,擦去她鬢角汗珠,蹲身下去,雙手捧住她的臉頰,仰頭看她,她面頰潮紅,汗如雨下,但嘴唇是慘白的,眼神也渙散。
他急忙伸手摸她左側腰間。
外衫乾燥,他稍稍將手掌往下壓,很快就感到掌心被濡溼,外衫也隨之浸出點點血跡。
「傷口裂開了,」他果斷起身,看向殷南,「傷藥帶了沒有?」
殷南點頭。
莫聆風垂著眼皮,兩手撐住椅子扶手站起來:「沒事,我回去。」
鄔瑾一巴掌把她按了下去,看殷南取出隨身攜帶的刀傷藥,端起銅盆往外走,很快端回來一盆熱水,袖子裡塞一卷白色細布,手指上勾著一壺酒:「疼不疼?」
莫聆風搖頭:「不疼。」
她自己解開衣帶,撩起左側衣物,露出腰間包紮好的傷口,傷處血跡鮮紅,還在一點點往外透。
她混沌的腦子忘記了他們之間有婚書憑據,但面對鄔瑾的目光坦然,因為他們兩心相知,絕無轉移,無需扭捏,而且鄔瑾的眼睛絕不含褻瀆。
鄔瑾從隔間拿來剪刀,放在油燈上燒過,走到莫聆風跟前蹲下,拿著剪刀小心翼翼將厚厚一層細布剪開。
將染血布條丟入渣鬥,他起身浸溼帕子,擰乾後折回來,開始從傷口周圍擦拭。
傷口一寸長,是被金虜刀鋒劈開甲冑,劃過皮肉所致,此時傷口裂開,成為一張咧開的大嘴,卷著一圈發白的皮肉,格外猙獰。
鄔瑾擦乾淨傷口周圍,露出雪白的腰腹,她如此白淨柔嫩,曾經養尊處優,油皮都不曾磕破一點,但傷一道接一道,她也泰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