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從三石跟在他的身邊,小心翼翼的一邊為他撐傘一邊道:“爺請節哀,卑職已讓府裡撤下先前的佈置,靈堂也已搭建好,但前廳的那些賓客要如何安置,還請侯爺示下!”
按下心中的悲痛,梅子衿嘶啞著嗓音沉聲道:“讓賓客們都回去吧,三日後再來侯府弔唁!”
“那……盛家已出發在來路上的新娘……要怎麼辦?”
聞言,梅子衿長眉緊鎖,想也沒想就冷聲道:“大哥既然已離世,還娶她進門做甚?讓她回去。至於禮金,侯府概不收回!”
得到梅子衿的指示,三石正要離開下去安排,這時,卻有小廝慌亂的跑來,向梅子衿稟告,那盛家新娘子進了靈堂了!
眸光一沉,梅子衿顧不得滿天的飛雪,甩袍朝靈堂趕去。
剛剛搭建起的靈堂裡,點著兩支幽冷的白燭,寒風從門縫裡鑽進來,吹得白燭微弱的火光顫顫的跳動,無端的為靈堂裡添上了幾份淒涼。
水卿卿一身素縞獨自跪在靈位前,低頭默默的往火盆裡添紙錢。
聽到腳步聲,她徐徐回頭,撞上男子陰鬱冰冷的俊臉。
梅子衿一身暗紫錦袍,大步跨進靈堂,眸光如刃般落在了跪在堂前的女子身上。待看見她身上所著的孝服,眸中的怒火稍稍矮下去半分,卻是增添了一絲疑惑。
“誰允許你這樣做的?”
看著堂上油漆未乾的靈牌,梅子衿神情間湧上悲色,說出口的話更是冰冷的沒了一絲溫度,帶著刺骨的寒意。
“大哥既已離世,就無需你嫁進來沖喜——你走吧!”
即便眼前的女人願意承認這樁婚事,他——梅子衿卻不會同意!
雖然從沒見過盛瑜,但這個人,梅子衿卻有所耳聞,源於盛瑜之前對他的各種愛慕痴心。
自打一年前他凱旋歸京後,繡著‘瑜’字的繡帕鞋襪,還有各種情詩信箋,不間斷的從府外送進來,終是讓他知道有了一個叫盛瑜的愛慕者。
而選中盛瑜這個小小的太醫之女嫁給大哥,卻是她的生辰八字與大哥最相配。不然,梅子衿如何會在明知她對自己有情、還讓她嫁給大哥?!
但如今兄長已離世,他豈會願意將一個對自己痴纏的人留在府裡徒添麻煩?
而且,以梅子衿敏銳的直覺,他覺得,盛瑜在這種情況下,還願意自請進府,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無暇去窺察她執意進府的目的,只是明白,若是留下她,侯府日後勢必不得安寧!
思及此,梅子衿悲痛的心裡湧上厭煩,再也不去看那個跪在堂前的孝服女子,冷冷揮手道:“來人,請盛家小姐出府!”
一聲令下,立刻有兩個嬤嬤上前來拖跪在地上的水卿卿。
梅子衿此舉,水卿卿並不意外,因為從第一個照面開始,她就清楚的感覺到了他看向自己時,眸光裡的嫌惡之情。
如此看來,之前關於盛瑜痴纏梅子衿的傳言竟是真的。
斂眸掩下眸光裡的冷意,水卿卿爬起身,回身定定的看著側身而立的梅子衿,淡然道:“侯爺這般堅決的攆我出府,可是在怕我?”
聞言,梅子衿蹙眉側過頭冷冷的看向水卿卿,一看之下,冷冽的神情微微一愣——
面前的女子,長著一雙嫵媚多情的狐狸眼。
可此刻,原本動人心魂的嫵媚眼眸裡卻融滿冰霜,甚至是……仇恨!
梅子衿心裡一凜。
按著之前盛瑜給他寫的情詩信箋,他不難發現,這個出身醫宦之家的小家閨秀,是個膚淺又嬌縱之人。
可眼前一身素縞、眸光冷寂的女子,給他的感覺卻是如寒潭中的磐石,沉穩堅韌的同時,讓人心生寒意……
梅子衿神情間的詫異悉數落進了水卿卿的眸子裡。不等他開口,她緩緩又道:“侯爺心中的顧慮是什麼,我很清楚——侯爺放心,從我答應嫁給大公子的那刻起,所有的前塵往事我皆已放下,心中只有大公子一人……”
“而從我受下侯府的聘禮,穿上嫁衣踏上喜轎的那一刻,我就是侯府、是大公子的人了。如今夫君不幸離世,我自是要負起一個做妻子的責任,親自為他扶棺,送他最後一程!”
水卿卿毫不迴避盛瑜之前對梅子衿的痴情,卻也堅定的表明了自己如今的態度,一番話說下來,竟是讓梅子衿無言辯駁。
是啊,她是她,盛瑜是盛瑜。
在她的眼裡,梅子衿是夥同他的姨娘搶了自己孩子的元兇,是她的仇人,與愛……沾不到半文錢的關係。
所以,這番話,她說得理直氣壯且斬釘截鐵。
她抬眸毫不畏懼的迎上梅子衿探究的深眸,勾辱涼涼一笑,又道:“夫君屍骨未寒,若是侯爺要在靈前攆走他的未亡人,只怕夫君在天之靈都不得安寧。我說得對嗎——小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