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我想說的話,全都卡在喉嚨裡,一個字也不想往外冒。
我怎麼能對上這雙眼睛,告訴她,你父皇要死了。
“皇叔。”
長安的聲線有些顫,手緊緊地抓著膝蓋,抬頭看著我,主動上前迎上我。
我甩開她的手,這一聲稱呼徹底的叫醒了我,如今我身上冠上的名頭,這都是所謂的皇家恩賜,這更像是一種明擺著的羞辱。
她驚呼了一聲,卻還是執拗的來拉我。
我狠狠心,掐住她脖子,把她整個人扣在懷裡,逼近她,“我的新娘才不見了,你就這麼急不可耐的爬床?”
她的眼裡蓄滿了淚水,卻固執的瞪大眼睛看著我,睫毛在不停地顫,掛著些許的水珠子。
“怎麼?”
“就那麼愛我?”
我每個字都咬的很重,她的臉色也是一點點的變的蒼白。
我都甚至快記不清楚,跟她最開始見面的樣子了,我跟她之間剩下的大概只有跨不過的鴻溝的仇恨。
“去哪裡?”她被我拽著手腕,走的踉蹌,身上紅色嫁妝像是灼燒的火焰,熊熊燃起。
似乎只為了我一個人燃燒綻放。
“帶你去見你父皇最後一面。”我沉下聲音跟她說話,不去看她的眼睛,斬斷了最後的一點情絲。
幾十口的性命壓在我的身上,讓我不得不遷怒她。
我心中默唸無數次,成大事者,不囿於兒女情長。但是在看到她掙脫開我的手,跌跌撞撞的往裡去的時候,心臟還是抽疼了一下。
她頭上的髮釵都掉下來了,一頭青絲落下,灑滿了肩膀。
哭著趴在床邊上,真真切切的釋放著自己的情緒,肩膀也是在不停地顫動,我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對上皇上那滄桑渾濁的眼睛的時候,才默不作聲的出去。
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能撐到現在,也算是最後的那點聲息了。
幾乎是同時,外邊火光大起,逼宮的來勢洶洶。
我手持劍,站在門口,看著外邊的廝殺。
皇上在最開始的時候問我,“朕還欠你一個心願,朕也活不成了,不如重新說說看,你想要點什麼?”
人大概臨死之前都會格外的耐心慈善,高高在上掌控殺生之權的皇帝,也有倦怠的時候,眼窩深陷,望著我.
我沒回答,他卻猜測到了,眼裡的光芒消散了點,最後換上了幾分的妥協。
“朕這女兒,從未享受過該有的待遇,朕希望。”皇上咳嗽了幾聲,嘴角帶血,“這孩子不會恨你,但是也希望你不要遷怒她,她什麼都不知道。”
“朕後悔啊。”
之後就剩下綿延不斷的咳嗽,卻始終沒說後悔的是什麼。
如今這話,估計只能是帶到地下去了。
不知道那皇帝死之前說了什麼,她出來的時候臉上格外的平靜,幾乎近似於麻木。
曾經那雙靈動的眼睛,現在也是死氣沉沉的看著我,若是非說不同的話,那這雙眼裡如今帶著恨意和疏離。
“父皇說不要我怨恨你。”她說。
“可我怎麼能做的到。”
逼宮的來的迅猛並且有組織,這究竟是幾皇子預謀的我也沒分清楚,唯獨記得,皇帝老淚縱橫的拉著我的手,低聲說:“皇位給陳啟擇。”
那是他最中意的兒子,也是最能護住他的長安的。
那一聲像是最後的懇求,一筆劃開了所有的恩怨情仇。
我一劍刺破刺客的喉嚨,幾乎一瞬間血漿冒出來,那人緩緩地倒下,我聽到更加撕心裂肺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