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樓女子被彎彎繞繞地帶進了宮中。臨到大殿不遠處,忽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名字,她悄悄抬頭,就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正被張恩瑾控制著。
“凝兒!”胡瑞朝她喊道,“凝兒,別管我,他們是用我來要挾你的……”話未說完,便被張恩瑾硬拖走了。
“胡郎!”周凝兒的嗓子像是被什麼梗住了,淚珠子又流了下來,胡郎還活著!
“你可是周凝兒?”莊宣帝的聲音從周凝兒的頭頂傳來,她跪在地上怯怯地答道:“是。”
“是你給李景千下的毒?”莊宣帝接著問道。
“是……”周凝兒突然頓住。一旁的衛輕奐雙手緊握。
“是……是衛大人逼我這麼說的。”周凝兒有些結巴道,她的額頭滲滿了汗水,眼睛死死盯著地上。為了胡郎,她只能這麼說。
“你!”衛輕奐彷彿遭到背叛似的想衝上前去辯解,卻被紫香之一把拉住,在他耳邊小聲道:“不可。”
衛輕奐聽到老師的話,雖還有些不甘心,但上面坐著的可是皇上,故而也只得憤憤站在一旁。
“衛愛卿,你怎麼說?”莊宣帝不怒自威的聲音傳來。
“皇上,她在說謊!”衛輕奐音量提高几個高度道,又咬著牙低頭對跪在地上的周凝兒輕聲道:“你不想報仇了嗎?為何說謊?”
周凝兒不敢說話,亦不敢動,只要能保胡郎一命,哪怕是對皇上說謊,就算是死,她也願意。
“說謊?那這又該如何是好?”莊宣帝繼而將目光落在張清圓身上道:“你說呢,張愛卿?”
正閉目養神的張清圓聽到皇帝的詢問,微微勾起嘲諷的嘴角,白色的鬍鬚也跟著動了一下。他睜開眼,盯著衛輕奐,道:“衛大人可是對本官辦事,對淨世院辦事有什麼不滿?所以才特地安排這一齣戲?”
“這個他自然不敢。”紫香之站出來道,“皇上,可否容臣說兩句。”
“講。”莊宣帝道。
“衛大人也是想還李大人一個清白,才輕信了此女的妖言,看眼下的形勢,怕是衛大人和皇上都被此女給戲弄了。看來此女心機甚重,皇上非得嚴懲了她不可。”紫香之面無表情的說了這些話。
“臣附議,這個周凝兒罪該當斬。”張清圓終於起身道。
大殿一時悄然無聲。莊宣帝從太監總管捧著的盒子裡拿出一枚丹藥,不緊不慢的放進嘴裡,再接過另一個太監托盤裡的茶杯,一仰頭,丹藥便被茶水送進了肚中。
莊宣帝輕咳一聲,這才開了口,“斬。”
紫香之額頭已是冷汗淋漓,心中只道驚險,張清圓若不是盼著周凝兒早些消失在這世間,今日也不會說那句話,加上皇上再一仔細追究起來,他和衛輕奐可就在劫難逃了。
周凝兒腦袋一片空白,那太監說什麼她已經聽不到了,只是任由自己被人拖出了大殿,惟願胡郎能夠安然。
衛輕奐看著被拖走的周凝兒,她絲毫沒有反抗,只是慢慢閉上了眼睛,嘴裡嚅囁著什麼。
衛輕奐的眼中不知是怎樣複雜的神情,這一切變化的太快太快了,一個人的生死,就在那龍椅上之人的一念之間。雖說他往日判處死罪的人也不在少數,但那都是經過萬分仔細的推理和實打實的證據才敢下的決斷。
周凝兒被拖出殿外後,莊宣帝在太監總管的耳邊說了些什麼,太監總管恭恭敬敬地應和了,隨後又扯著尖細的嗓音道:“傳聖上口諭:大理寺卿衛輕奐,欺君罔上,但朕念其平日恪盡職守,故罰其在家中禁足思過三月,任何人不得探視。欽此。”
“臣,接旨。”衛輕奐呆呆地跪在了地上,內心無悲無喜,眼中滿是迷茫,他的耳邊突然想起母親的話,“你可知,自古朝堂無忠佞,全在天子一念間啊。”
待眾人都退下,張清圓捧著一個檀木盒子,上面雕著的鏤空仙鶴栩栩如生,盒中放著一枚與莊宣帝方才所服的色澤不甚相同的丹藥,道:“皇上,這是臣新煉製的丹藥。臣已親自服用過七七四十九天。”
莊宣帝看了那丹藥一眼,讓身後的太監總管收了,甚是滿意地對張清圓道:“愛卿辛苦了。”
“為皇上辦事,臣在所不辭。”張清圓跪在地上,大聲道。
衛輕奐和紫香之才出大殿,就看見身著金絲線繡制蟒袍,頭戴簪纓冠的七皇子已經在殿外等候了。
七皇子常謖似乎並未被剛才的事影響,嘴角依舊是淡淡地笑,語氣平和地對二人道:“今日之事,衛大人和紫大人辛苦了。”
衛輕奐和紫香之連忙行禮,道:“不敢當。”
常謖示意二人邊走邊聊,二人便恭謙地跟在其身後。
“聽說承令司的季大人也在調查這件事?”常謖看著臺階下季修的背影道。
“是。”紫香之答道,“齊大人對季修有提攜之恩,因此他這些日子一直在為齊家的這件事情奔波。前些日子他來找過老臣,說是想請臣幫襯一二,話中意思似有所妥協,臣想著‘內輔黨’該是時候再添人進來了。故殿下大可不必擔心此人。”
常謖眼中笑意更甚,“淨世院手握半個皇城的兵權,如今季修加入我們,另外半個皇城的兵權就算是歸我們所有了。”說完,略停下步子,看了衛輕奐一眼道:“只是這三個月委屈要衛大人了,等有機會我便向父皇請旨,提前解了你的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