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一名護士突然推開門,大聲地喊:“醫生!快!”
坐在長條椅上的眾人“呼”地一聲站了起來。兩名主治醫師匆匆而入,門並沒有關上,趙大山跟著第一個闖了進去。
床上的凌羽,讓眾大吃一驚。
只見他此時面容枯槁,滿臉臘黃,沒有一點兒光澤。頭髮開始片片脫落,眼窩深深地陷入了眼眶之內,滿臉的皺紋和裂縫,看上去那樣的衰敗和恐怖。赤裸的上身,所有的面板全部僵皺了起來,似乎還有細碎的面板在脫落。此時的凌羽看上去,如同一具乾屍!
“這是……這是凌羽?!”趙大山驚呼著。
“啊——”金鈴兒也尖叫了一聲,迅速被張雲芳和陸小薇拉出了護理室。
“沒有心跳,沒有呼吸,腦波活動劇烈,生命波動正常……”一位醫生在不斷地報著各項資料,另一名醫生認真地記錄著。
趙大山又看了一眼,不忍再看下去,匆匆地逃了出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面板乾癟的老人是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凌羽嗎?他的眼睛有些溼潤了。
夜漸漸地深了,護理室內還有醫生在活動,在談話。勞累了一天,趙大山等人早已經躺在長椅上睡著了。金鈴兒卻獨自一人伏在走廊的一處視窗,望著寧靜的夜空,任夜風吹拂著她憂傷的臉。
……彷彿是一個長長的惡夢。
凌羽身處在黑暗之中,無聲也無光,周身冰冷異常。他整個人都處在一潭翻滾湧動的黑水之中,四周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絲光明,也摸不到岸邊,突然間,他的心中湧起一團火,火迅速漫延到全身。
他周身痛癢難耐,卻又無從逃避。這潭黑水象是一個猙獰的惡魔,卷著他,包圍著他,寸寸撕扯著他的面板,吞噬著他的骨骼與內臟,毫無遮攔地湧入他周身的每一個細胞。
冷,冰冷刺骨。熱,烈火焚身!
他咬著牙,強忍著這一切,驚恐地四下張望,但什麼也看不到。他喘息著,無助地把手伸向空中,周身的每一寸肌膚,每一點血肉瞬間成冰,輕眼間又快速燃燒。
突然間,他感到周身的細胞開始破裂了,體液四濺,鮮血蹦流。他大聲地呼喊著,卻沒有一絲聲音,他拼命地抓著什麼,卻什麼也抓不到。
一道耀眼的白光閃過,一領白袍緩緩地出現在他眼前。白色的身影,靜靜地立在漆黑的不遠處,周身閃動著聖潔的光輝。
他呆呆地望著那道美麗的身影,想看清她的面容,卻怎麼也看不清。一瞬間,他失去了任何感覺。沒有煩惱,沒有痛楚,有的只是無限的永恆的寧靜。
他緩緩地伸出手,去抓那白袍:“金鈴兒……不,不,是你嗎?夢中的仙子,……帶我走……帶我走……離開這裡,我要離開這裡……”他口裡喃喃地不斷地說著,緩緩地飄離了黑色深潭。
他象一縷煙,象一陣霧。他感到他已經死了,他脫離了肉體而直奔向了那道耀眼的明光,那道美麗的身影,那無邊無際的虛無世界……他的肉體,在那一潭黑水中沉沉伏伏,一動不動。
“凌羽,你挺住啊……你能行!”女子急切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白色的身影似乎萬分焦急地望著他。
那個聲音,那個聲音,是金鈴兒嗎……他覺得是那樣的熟悉,卻又不是,不是的。
“孩子,……”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自心中響起,那聲音象凜冽秋風中的一抹陽光,照耀著凌羽那破爛不堪的內心世界。
虛空中,那領白袍若隱若現,似有似無。在她的身邊,緩緩地出現了一個灰色的身影,他隱約能看到,雪白的長鬚隨風輕輕飄動。
“你是……你是……天火爺爺?……不不,你是誰?”凌羽喃喃地問。
“孩子,痛苦是生命的主題,沒有痛苦就不是生命,你要超越它!”緩緩地那領灰袍向他移近了,一道強光映得他幾乎睜不開眼。強光中,他看見了,他終於看見了,那白袍領口處一張和藹而蒼老的臉,那如菊花般燦爛的微笑,讓他忘記了痛苦,在充滿智慧目光的注視中,他舒展著,飛舞著,象一片小小的蝴蝶,輕嗅著花叢芬芳,象一縷清風悄悄掠過,了無痕跡地輕撫著片片嫩綠。
“孩子,速度是戰鬥的主題,沒有速度就沒有力量,洞穿它。”蒼老的面容微笑地望著他,滿意地看著他的每一次生長,突然伸出一隻枯稿的手指輕點虛空,頓時,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旋渦,它迅速漲開,黑暗中的光點,變成條條射線,向著旋渦深處劃落,映得他眼前一片銀白。
“孩子,感悟是強者的主題,以有限之光陰,探無涯之大千,凝神而感受它。”蒼老的面容閃著微笑,他感到自眉心一點,突然貫穿了博大的世界,星晨,大海轉眼即失,而後是無邊的虛無和黑暗。黑暗,到處都是黑暗。
一瞬間,他感到蓬勃的生機,如同一縷青煙,卻能幻化出無盡的形態,卻能控制飛行。死了?不,我不……!他凝起全身的能量,讓那縷青煙變得耀眼奪目,他騰空而起,徘雲而上,久久地眺望著那久違的小山村。突然間,一切都變得寂靜無聲,沒有光明,也沒有黑暗,一切都是空朦朦的,他似乎徹底失去了感覺……。
趙大山被一陣緊張的腳步聲喚醒。兩位主治醫師也從夢中醒來,迅速衝進了治療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