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步行多日,所到之處處處荒涼,雜草叢生樹木衰敗,不見人煙。
小徒弟早已失了先前的興致,一日日地漸漸沉默起來。常在口中不知呢喃些什麼。
子虞覺得是時候關心一下小徒弟了,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怎麼了?”
“師父。”愛笑的臉第一次蒙上淡淡的憂傷,“這裡是我的國家。”
子虞頓時明瞭,恐是時間流轉,事物皆變。從前的花燈如晝,繁華如市,到現在的荒涼落敗,小徒弟一時難以接受。
“世間萬物無時無刻不在變化,這是自然之理。亙古不變,更何況三千年的世間變的東西實在太多。雲羌,你要習慣。”
小徒弟惘然,“我看著父皇老去,死去。與我同歲的皇兄老去,死去。猶如凌遲般。人人都道神仙好,可師父,雲羌一點兒都不覺得。”
“死生之差異就好像夢醒之不同,紛紜變化,不可究詰,浮生如夢。死是生的開始,生是死的結束。若你與父兄有緣,茫茫人海也會擦肩而遇。”
小徒弟點點頭,拉拉子虞的衣袖,“師父,你懂得真多。”
子虞笑而不語,她所有的一切,由認知到法術都是他給的。
小徒弟釋然了,變得更加歡脫。
“師父,到碧絲城了。”雲羌指著前方的城樓道,“我先去探探路。”
小徒弟走後冷清不少,子虞不自覺加快了腳程。剛行至城外便隱隱聽到裡面有喧鬧聲,子虞心下存了疑慮,走進之後方才被眼前之景震驚。
家家戶戶房門緊閉,大街上看不見做生意的小販,毫無生氣。整座城,幾乎快被乞丐填滿。蓬頭垢面,衣衫襤褸,有人躺在路邊,閉著眼,像是死了。
“師父!”小徒弟跑過來。
“碧絲城應是繁榮的才是。”子虞喃喃道。
這裡盛產絲綢,布匹巧奪天工,遠近聞名。四海之中,慕名前來的人比比皆是。究竟是何種變故才會消亡一座城。
“姑娘,救救我的孩子吧。”一個婦人跪在子虞腳下,懷中抱著一個四五歲的男孩。婦人和孩子都很瘦,幾乎只剩骨架。
“師父……”小徒弟囁嚅一聲,看樣子是動了惻隱之心。
子虞蹲下來替孩子診脈,不過片刻她又站起來,眉頭微蹙,“他已經死了。”
“你胡說什麼!”婦人怒斥,轉而又溫柔地拍打著孩子的背,“睡吧睡吧。娘在呢……”她笑著,卻早已淚流滿面。
婦人突然淒厲地尖叫一聲,抱著孩子消失在街頭。
“誒!”小徒弟正欲追上去卻被一個人攔下。
“二位是外鄉人?”攔下小徒弟的是一位老婆婆。而罷又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低聲道,“咱們這地兒鬧妖怪,進去說吧。”
進屋後老婆婆顯然鬆了一口氣,連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些,“這幾年年年大旱,沒有收成不說,連絲蠶都死了。前一陣子又鬧起了疫病,死了很多人。現在又鬧起了妖怪,死的死,逃的逃。外面危險的很,你們兩個小姑娘,可千萬別隨意亂跑。”
“現在這兒,最多的不是絲綢,而是屍體。”老婆婆從茶壺裡給她們倒了茶。
雲羌一喝,覺得甜甜的,“這不是水吧。”
“唉,現在井都枯了。這是地瓜汁。”老婆婆笑得無奈。
“可婆婆地瓜沒了怎麼辦?”
“我一個老婆子大限將至,該去的時候自然會去。這兒常有匪子出沒,兩位姑娘就在我這兒歇息一晚明兒一大早就快些離開。免惹是非。”
“我們本是大夫,自然不能見死不救。明日便會在城內搭建醫館,免費診病。婆婆可否給我們講講疫病的症狀?”子虞問。
“當真?”
雲羌忙著接嘴,“婆婆,我師父說話一言九鼎,您就儘管放心吧。”
“這病怪得很,一旦染上,渾身就像被抽乾了血一樣,臉色青白。隨後便逐漸失去味覺、嗅覺,像個瘋子,六親不認。死時雙目深陷,骨瘦如柴,可怖之極。”
子虞眉頭深鎖,越是聽下去越覺得不可思議。這不像是病了,反倒像是什麼邪術。
“婆婆怎知鬧妖怪呢?可是有人親眼見過?”
老婆婆明顯一頓,答道,“這倒也沒有,不過是傳言罷了。不過這種事情,還是以防萬一的好。”
子虞打量著這位老人,她慈眉善目,看上去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