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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後來他帶我上火車的時候,腦海裡就有個聲音在說,別去,別去。我明明什麼都不記得,卻在到了車站的時候感覺到好害怕。於是我就在抗爭,我不知道我在抗爭什麼,好像就是離開了這個城市就會死一樣。

但是全部人都是路人,他們哪裡會注意到我的不安呢,即便注意到了,誰會在乎呢。可我都不知道我在不安什麼,那個人販子是個老手,也沒強迫我,就只是對我笑了笑,摸了摸我的頭,我就不掙扎了。

那之後真是罪孽啊,我就在其他城市,被迫的去扮成殘疾兒童騙錢。因為我長得可愛,總是最好騙錢。更可笑的是,我都不用有負罪感,因為我只要覺得難過或者痛苦的時候,我就失憶了。然後就會出現陌生人跟我說我要如何如何。我的道德觀被不斷竄改,問題是,我卻根本意識不到。”

蘇淵感覺有些壓抑。能感覺到的,花將離其實很不安。但是他悄悄的看她的時候卻發現花將離好平靜。

“差不多過了三個星期,大半個月吧,我的家人找到我了。可是我卻不記得他們是誰,警察都一臉錯愕,還以為我的爸爸媽媽虐待過我,因為我對父母感到陌生,對那個騙子感到熟悉,我……不想回去。

那算是我忘記所有事情最長的一次,差不多過了一個月才忽然記憶回來,一下子想起來很多事情,想起我的父母是誰,想起那個人販子拐走了我。可是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對所有人都建立起了一部分的情感後,因為原來的記憶恢復了,一切又變了,就好像每個人都是有顏色的,淺藍,淡紫,茶綠,忽然天空中下了一場紅色的雨,原本是那些顏色的人就因為紅色的混入,變成了其他的顏色。上一刻我依賴的人,下一刻變成我應該要去恨的人,而上一秒我眼裡的陌生人,就成了我最愛的人。

我知道自己有了這樣的失憶症,可我就是做不好這樣的覺悟。”

花將離輕笑了一聲。

“呵,十三歲的時候我喜歡鑽牛角尖,女孩子的叛逆期吧,雖然好像來的有些早,雖然病發次數比前兩年少了些,不那麼頻繁了,可是依然會有,那個時候我就再想,怎麼辦才好呢,怎麼辦才能讓那些顏色不會變呢?

只有黑色不會變,只有遺忘最不怕遺忘,我就忽然想到,對,也許只要我不跟他們打交道,我不去再乎他們,也不讓他們再愛我,我離家出走就好了,外面的世界我沒有記憶,也就不怕遺忘了,沒有人愛我,也就不擔心失去愛了。”

沒有人愛我,也就不擔心失去愛了,蘇淵的心重重的跳了一下。

“可是我沒幾天就敗了。許是老天在糾正我的錯誤想法,我悄悄跑出去,甚至都沒有跑出這個城市,我在等遺忘,等著我的病將我的記憶重置,但就是一直記得。就印證了那句話,我們一直努力記住的,總會忘記,反而一直想要去忘記的,卻永遠的記得。”

“可我還是要走啊,我的病已經害了我十來年,就連最愛我的爸爸媽媽我都感覺沒有別人家小孩對他們父母那麼親切。我那個時候畢竟還是太小,用現在的話來說,中二病吧,冒充孤獨模仿絕望。我想逃出這種生活。於是我就在黑網咖待了好幾天不回去。可是好幾天了,甚至一週過去了,我的記憶卻一直沒有重置。”

蘇淵感覺有些堵,這不是冒充孤獨模仿絕望吧,這是真的孤獨。真的孤獨,明明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是有人愛的,卻無法記起來是誰。明明都是能給別人帶來愛的東西,到了自己這裡,卻是反覆的疼痛。

花將離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然後苦笑道:“我其實有時候很宅的哦,我經常一個人關在屋子裡刷刷貼吧,看看微博,跟粉絲們聊天。他們就有問啊,離哥這麼酷這麼個性的人,小時候叛逆期一定很讓父母頭疼吧。

可是。

他們哪裡知道呢,我的離家出走很容易就妥協了,因為沒錢了,餓得不行。我在電話亭給媽媽打了個電話,我想我就裝失憶吧,那樣就能逃過責罰了。卻沒想到,我才剛開口,她就使勁哭,我能聽到我爸在旁邊勸,她卻就是停不下來。

那些眼淚啊,就像海潮一樣,打在我心裡最軟的地方。

我才發現我錯了,我終於知道被拐走那天我為什麼那麼害怕離開城市,因為我捨不得啊,只有離開了,才是丟掉了最寶貴的東西吧。

原來根本就不會有責罰。我回去的時候看見媽媽還在哭,連爸爸的眼睛也紅了,我那會兒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可惡了。

說來也怪,也許是我的反覆記憶失憶讓我在混亂中跳過了這個階段,那之後,即便我忘記了我離家出走過,即便對我來說離家出走依然是未知的新鮮的,我也沒有再這麼想過。我開始做一個乖乖女。

十四歲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人。”

花將離講到這裡的時候停了下來,神色很認真的在想著某些東西,可是還是想不起來。蘇淵當然想聽花將離講完,問道:“怎麼了。”

花將離說:“我的失憶症是被那個人治好的,用一種很特殊的辦法。可是我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那個人到底是誰,樣子都記不住。我的失憶症治好之後,我的記憶力就一直很好,真的,雖然也不算過目不忘,但是也差不遠了。可是隻有那個人,我真的,怎麼都記不住。”

“算了不想了。蘇淵,你說你屬於一種叫魂狩的物種。”

“嗯,反正我活過來的時候店長這麼跟我說的。其實我真的沒發現我和人類差別在哪裡了,可是店裡都是些魂齡幾年以上的,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特別執著的要把自己與人類區分開。也告誡我好多次,我不是人類了。”

花將離睜大眼睛望著蘇淵說道:“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難道我就是人類史上第一個能記住你們魂狩的人類嗎?”

“你……真的可以記得我?”

“你叫蘇淵,並不是我的粉絲,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過我還是覺得,好離奇啊,我跟你講這個故事,只是因為我要告訴你,蘇淵我記得你是有原因的。”

“因為害怕再忘記任何人任何事,我要將記憶,變作我的一種本能習性。這也是那個人告訴我的。人永遠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東西就是本能了。”

“怎麼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那個人好像是個心理醫生。他說,這個世界上很多暗示並不需要記憶,只要我們感應到了,身體就會做出之前所作出的選擇,有點像條件反射,卻比條件反射還要純粹。我感覺他是用的催眠,太神秘了我也不清楚就是了,他要我每天都寫很詳細的日記,然後催眠我忘掉前一天所有的事情。有時候催眠忘掉,有時候是我真的忘掉了。”

“那不顛倒了嗎?”

“對啊,可是忘記過後,他就讓我看我記下的日記,然後用他的催眠一步一步引導我去回憶,回憶不起來的時候他就開始在我的腦海裡構建那些畫面,我經歷過的畫面。然後我就慢慢能回憶起來。”

“這樣就可以了嗎?”

花將離咬著嘴唇,想到了些害怕的東西,但還是繼續說道:“不,我永遠記的那句話,是他催眠我後的一句話,他說,本能啊,都是印在基因裡的東西,千百年來萬物的本能都是繁殖與死亡所衍生。花將離,如果你忘記了那些你想要記住的東西,你就會掉進地獄萬劫不復,永遠孤獨的承受折磨,比死還難受。”

蘇淵看著花將離有些害怕的神情說道:“假的……吧。”

&nbsp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