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你怎麼回來了?”
“我今天不想工作,只想好好陪陪你,你終於好起來了,我們還沒好好說說話呢。”
“你是城主,聽話,還是去辦正事吧,忙完了再陪我。”阿箏笑著勸他。
阿竹坐下道:“別趕我走,我哪也不去。一千年,武樂城沒有我也好好的,我不是武樂城的唯一。”
阿箏正色道:“那是因為,即使時莫聲什麼也不管,也還有武樂,現在呢,時莫聲走了,武樂瘋瘋癲癲,你要是再不管武樂城,可怎麼辦呢?”
“好,我聽你的。”阿竹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出去。
阿箏放下心來,自己梳妝打扮好,今天要檢查小花仙和小草仙們對樂曲的掌握程度,她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挺滿意自己的妝容和服飾,不會讓孩子們反感。
哎,一眨眼,她多大歲數了,以前,她也是個小孩子啊,和他們一樣愛玩,沒有拘束,也不用打扮,以天為被,以地為床,一塊木頭就能用來做枕頭,抓條小蟲就能一口吃掉,一片樹葉就能扇風遮雨,下雪了,就喝雪水,那才是最快樂的日子,勝過住這麼華貴的房子,遲山珍海味。可現在,她年紀大了,都成了孩子們的祖宗了,也失去了太多太多純真美好,不過,還有阿竹,一直陪著她,一直沒有離開她,這就足夠了。只是,她揉了揉突然鈍痛的胸口,目光黯淡哀傷,她還能陪在他身邊多久呢。
想到小花仙和小草仙們還等著自己,她調整了一下呼吸,面帶微笑,一出內室,便有幾十個黑衣人闖了進來,擺開了陣勢,虎視眈眈地怒視阿箏。
阿箏看著架勢,一定是來致自己於死地,而選擇在這個時候,必定事先有所準備,武樂,她還是動手了,她明明可以動動手指頭,就能讓她魂飛魄散,為什麼要讓他們來大費周章?阿箏閉了閉眼睛,心裡祈禱,阿竹,你千萬不要回來。
雙刃大刀,削鐵如泥,一次過來幾個人,只要橫掃過去,便是倒下幾個屍體,阿箏根本不想傷害無辜的性命,但她不動手,就要被殺,阿竹說,她是他心裡的光,她要拼盡全力保護自己。
那些人一波又一波的過來,幾乎無一倖免,也不過半個時辰,就屍橫滿地,血流到了房間外,淌出青竹殿,血腥味瀰漫著,空氣彷彿都變成了紅的顏色,血的味道。
阿箏用力握著刀柄,看著屋子裡瞬間堆積成山的屍體,狠狠地咬咬嘴唇,痛感讓她粗重的喘了幾口氣,都是真的,這些都是真的。
她一連殺了幾十個武功很差的黑衣人,應該覺得自己英勇無比麼?
她傻傻地站在那,想動,發現自己的腳已經粘在了凝固的血泊裡,還有,自己的青綠色裙裳,彷彿草地,突然長出了鮮豔的花。
不能讓阿竹知道,她必須儘快處理。
黑衣人們出現的時候悄無聲息,倒下悄無聲息,廝殺悄無聲息,現在,也俱都悄聲無息的灰飛煙滅了。
阿箏施法將屋子裡收拾趕緊,並且讓桂花在青竹殿飄飄揚揚,整整一天,滿屋子的桂花香味,才把血腥味衝散。
*
武樂惱怒地道:“誰讓你在他出去的時候動手?成事不足!”
灰衣男子道:“阿樂,你別生氣,我再去辦。”
“一定要讓他親眼看見!”
本來還想再等等,但她一時一刻也等不得了,古琴,還只是古琴,給她心理安慰,可代替不了有血有肉的兒子,她要能對她說不滿意,挑這挑那,偶爾鬧小脾氣的阿洛。她的孩子,再也回不來了,阿竹和阿箏,都是兇手,她要在今天,把她們活活折磨死!
她發出了可怕的笑聲,嗓音嘶啞的,眼淚嘩嘩地流,灰衣男子過來要抱她,卻見她一下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抓著心口。
她感覺自己的心已經碎成了一片一片,曾經,她渴望得到那個男人的愛,當知道不可能,她又希望養大孩子,可孩子也被那個女人搶走了,她心裡,就只剩下了恨,她的阿洛回來了,可這一千年,太倉促了,怎麼夠?她知道,自己也活不過今天了,但即使這樣,她也要親眼看到他們,是怎麼被自己折磨地體無完膚,精神崩潰。
她掙扎著站起來,伸出手,道:“扶我,去青竹殿。”
“你應該好好休息。”
武樂怒視他:“你以為,你和我這樣的關係,就可以命令我,你以為,我活不成了,就可以不聽我的麼?”她喊的胸腔都疼,劇烈的咳嗽起來,灰衣男子忙說:“聽你的,我什麼時候忤逆過你。”
他說著扶著她,一路上,都在聽她咬牙切齒地說著:“我要親眼看見他們死,親眼看見他們死,親眼看見他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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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箏頗為沮喪地躺著,蜷縮著腿,玩手指頭,目光是呆滯地,她身上的血液筋脈,是交織在一起的琴絃,上面跳躍著音符,這音符充滿悲傷,讓她控制不住掩目而泣。
關門聲傳來,她還在抽抽搭搭,阿竹過來拿下她的手,問她:“這是怎麼了?小花仙和小草仙不聽話,惹你生氣了?我去教訓他們。”
“不要!”阿箏退到牆角,“阿竹,我求你了,別讓我這麼難過,我難過的要死了。”
“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
勾魂曲不在身上了,還有什麼會讓阿箏這樣傷心,他不明白,武樂,武樂又是用了什麼卑鄙的手段?
阿箏目光呆滯地看著他,雙手抱著膝蓋,不說不笑也不動,安靜地彷彿不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