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刀營在方臘軍系當中是相對低調的,但在造反之前,天南武林的霸刀莊,至少在綠林當中,有著赫赫威名。造反之後,無數人加入了義軍,泥沙俱下,霸刀營低調的情況下,沒有太多人去關心他們的事情,但至少對於熊高旭這類早就熬出名頭的武者來說,有些事情,還是清楚的。天南霸刀,再加袖裡乾坤,符合這個名字的,就只有一個人了。
包道乙猛地甩動了拂塵,嘩的一下,身上的石灰粉如同爆炸般的朝周圍散出去:“拆了那房門!”但旁人還沒有動手,那邊的門口處,人影開始出現了。
出現在那裡的,是個穿著長袍的中年人,籠著衣袖,俄冠高束,在他後方,也有好幾道持刀人影出現,另有兩道身影出現在那房屋屋頂上。
認識這些人的武者不多,但只要認識的,都已經吸了一口氣。霸刀莊莊主座下“參天刀”杜殺,“燼惡刀”羅炳仁,“淵明刀”方書常,“九死刀”鄭七命,“鴛鴦刀”紀倩兒,“金背刀”鄭回還,“羽刀”錢洛寧。這原本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陣容,當年劉大彪刀法已臻化境,在女兒的要求下收下八人親傳,前四人授的是正宗的霸刀絕藝,後四人相對年輕,劉大彪於天下刀法無一不精,對他們則是因材施教,造反後連經大戰,老六古再來在戰場上去世,八人便缺了一人,但如今這七人無一不是可獨當一面的高手。
至於那為首的,便是霸刀營的總管劉天南了,雖然這些年來他一直是霸刀莊的總管,並不多涉江湖事物,但作為當初與劉大彪共戰天下的老兄弟,“袖裡乾坤”這個名字若真的要拿出來,懂行的人還真沒幾個敢不給面子,這名字真金白銀,與他最近整日打交道的“血手人屠”意義是完全不一樣的。
而在此時房間的最裡面,隱隱約約有一道人影便在那裡坐著,前方豎著一隻長長的刀匣
霸刀,劉大彪!
當著眾人的面,劉天南朝著包道乙這邊拱了拱手:“見過包天師,冒犯了。”
“霸刀……”眼下這麼多人出面,跟一個人的刺殺性質已經不一樣了,包道乙稍稍按捺下歇斯底里的情緒,“你們要為陳凡出頭?”
“天師言重了。”劉天南拱手,點頭,“談不上出頭。我家莊主說,今天的事情,是天師不對在先,陳凡以下犯上在後。我家莊主要買下陳凡一條性命。既然雙方都有錯,今日之事,就此揭過可好?”
劉天南這邊開口就是天師不對在先,那邊包道乙臉上都幾乎抽搐起來:“我不對在先!?”
“內中之事,此時光天化日。就不便多說了,反正你我兩方心照便好。今日我霸刀營救下一批女子,尚有諸多事情要處理……”
“你霸刀營是找死了!”碰的一聲,包道乙一掌打在身邊的馬車上。眼下突然發生的事情,其實是有些出乎眾人意料的,劉天南有幾分蠻不講理,一出來就空口白話地說事情是包道乙的不對,還擺出一副公允的態度來。如果讓寧毅來說,這種首先指鹿為馬的手段頗有幾分自己的風格,不過。說到救下一批女子,包道乙也反應過來,但他今日已經怒至極點,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一掌拍下,打斷對方話語:“沒什麼好說的了,今天陳凡一定要死,你們要維護他,別怪我不講當年與劉大彪的情面。你們霸刀營在杭州有多少人!”
場面安靜下來,劉天南看著那邊。好半晌,方才一字一頓地說道:“八!百!”
“你可知我在杭州有多少人?”包道乙的說話聲中,遠遠近近的,無數的足音已經在響過來。這是響應方才煙火令箭過來的包道乙手下。他們近了,包道乙也壓下了語氣:“我再說一遍,今日之事,沒什麼可說的,我一定要陳凡的命。不留下他,你們誰也走不了。你們莫非真要與我為敵!?”
劉天南沒有說話。但一旁的杜殺等人卻只是冷笑了出來,殺氣、兇戾之氣隱隱現了出來,竟是做好了作戰的準備。片刻,房間裡有聲音發出來,那聲音微帶沙啞,語調不高卻是響徹全場:“包世叔,今日我一定要陳凡活著,你……莫非真要與我為敵麼?”
那聲音在不熟悉的人聽來,只像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公子哥兒的聲音,原本聽說劉大彪成名已久,乃是胸毛凜凜的粗豪漢子,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說話的竟然是個年輕人,莫非是霸刀劉大彪的兒子?只有在熟悉這聲音的人耳中,才能聽出這說話的乃是女子之身。
包道乙沒有說話,他也已經不想說話了。
側面不遠處的房間裡,聞人不二看著這緊張肅殺,一觸即發的一幕,心中已經不由自主地翻騰起來。他不知道霸刀營為何會以如此堅決的態度接手陳凡,但包道乙顯然已經無可退避,陳凡不死,他再難維持自己的江湖地位,但霸刀營既然已經出手,恐怕也已經是舉手無回了。聞人不二將目光望向遠處街頭的那道身影,從頭到尾,他似乎都沒有參與到這件事裡去,發光發熱的是陳凡,接手局面的是霸刀,他只是領著孩子倉促過來,又很沒面子地把人拉回去了。
但十步一算哪……
遇上這種局面,他怎麼可能不在其中攪動風雨……
事情和感覺其實有些荒謬,他對於寧毅還不算非常瞭解。如今這世情時局,武朝正準備北伐,卻不得不將目光收回到江南這片地方,童貫十五萬大軍南下要收復杭州,方七佛率領麾下精銳四處牽制,堅壁清野,方臘宣告稱帝要打響名頭,熬出成績,厲天閏回城肅整軍隊內部,他與無數朝廷細作在四處行動想要在永樂朝這座提防上鑽出一個個可用的小孔來,在這期間,接到秦相的命令要想辦法救寧毅出城,不過只能算是其中一個無比微小的插曲罷了。
但也在此時,沒有多少人能夠意識到,這個還在苦惱著該怎麼出城的書生籍著時局上的小事稍稍運作了一下,在聞人不二眼中,這事彷彿就已經化作一隻無形舉手,攪動風雲,撕開了一道所有人都沒能撕開的口子,在這局勢裡狠狠地將了一軍,這一軍不是將在包道乙面前,而是將在方臘,將在整個永樂朝的面前。
哈,十步一算……
他如此想著,遠遠望去,寧毅站在人群中,如所有旁觀者一般閒閒地望著這一幕,那身影還在隱約間捂著嘴巴打了個呵欠。
氣氛凝固許久,包道乙的第一批人馬,已經近到了附近的街道上,房間裡,劉大彪開了口:“既然這樣,包世叔,我送你一首詩吧。”
第一隊人出現在那邊街頭,包道乙笑起來:“哈哈,賢侄女,你還會寫詩了……女紅會了嗎!?”
對於方臘軍系內部的眾人而言,劉西瓜行事,向來是打著父親的名號,大家習慣之後,也就心照不宣,都是以劉大彪稱呼,但這時包道乙怒極,顯然就要拿這件事情來諷刺了。不過他倒也不好說得太過,那邊沉默片刻,似乎有人擺開了紙筆,劉西瓜再開口時,語氣之中,已經有幾分慍怒,第一局詩,一字一頓地出來,內力迫發,響徹整條街道。
“趙客……縵胡纓——”
與陳凡同樣經歷數十戰場活下來,當她此時含怒開口,那語氣如兵戈如雷霆,頓時之間,就令整條街道都充滿了兵兇的肅殺之氣,霸刀營的人開始在周圍的巷道、屋頂上出現,大漠烽煙、鐵馬冰河,鐵馬冰河入夢來!眾人的心絃瞬間就開始繃緊,詩詞反倒成了陪襯。
“結陣。”包道乙手掌揮下。
只有寧毅,在這邊微有些憊懶地捂住了額頭,吐了口氣。
“你妹……這也太裝逼了,沒有羞恥心啊這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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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打算儘量連更,嗯,就是這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