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險些殺了寧毅的妻子蘇檀兒……”
“湖州陸鼎銘,喝了血酒,置生死於度外過去的……”
“壯哉、壯哉……”
“昨日夜裡必然聲勢更大,說不定已經得了手……”
“只是暫時尚未傳來確切訊息……”
陽光明媚的白天,已經有無數的話語在私下裡流動了。
這也是秋風吹拂的懶洋洋的一天,自與楊鐵淮聚會之後又過了兩天,關山海在居住的院子裡沒有出門,一邊是紅袖添香,寫些靜心的字句,一邊從信得過的手下人那兒接來各種亂七八糟的訊息。
這些訊息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從張村那邊傳過來的戰報——由於是不曾經營過的地方,對於張村之亂的詳細情況,很難打聽清楚,華夏軍確實有自己的動作,可動作的細節極其晦澀,外來人無從知道,到底有沒有傷了寧毅的家人、有沒有綁架了他的孩子,華夏軍有沒有被大規模的調虎離山。
這樣的資訊難度也並不在於毫無資訊,更多的在於謠言的過多。城內如此多的人,如此多的書生,一個兩個在客棧裡憋著,隨隨便便的一個訊息過了三道口,便再也看不出原型來。對於關山海這樣想要靠訊息辦事的人來說,便委實難以抓住清晰的脈絡。
儘管也好美色、也好權名,但在這之外,真要做起事來,關山海還是能夠知道輕重緩急,不會想當然的就去當個愣頭青。然而在這樣混亂的時局裡,他也只能靜靜地等待,他知道事情會發生——總會發生一點什麼,這件事也許會一團糟,但也許就此便能決定未來天下的命脈,如果是後者,他當然也希望自己能夠抓住。
城內與關山海類似的,自然也有許許多多的人,朗國興將事情告訴了黃南中,黃南中則通知手下的數十家將盡量做足準備。名叫陳謂的刺客已經在迎賓路附近靜靜觀察了數日,偶爾也能看見疑似寧毅車馬的跡象,王象佛在城內閒逛,感受著一片雲淡風輕,體會著血液隨著脈搏震動的那種放鬆而又緊張的感覺。
被王象佛打過的盧孝倫將所有的事情告知了父親,盧六同在連日的聚會之中,也早已感受到了那種山雨欲來的氣氛,偶爾他也會與人透露一些。
“……這一次啊,真正進了城的好手,沒有急著上那個擂臺。這遲早啊,城內要出一件大事,你們年輕人啊,沒想好就不要往上湊,老夫往日裡見過的一些好手,這次恐怕都到了……要死人的……”
盧六同的話語之中透著前輩高人的先知先覺,一般參與綠林聚會的武者頓時便能聽出其中不同尋常的味道來,也與他們最近感受到的其他氛圍一一印證,只覺得看見了繁華背後掩藏著的巨獸輪廓。有的斗膽向盧六同詢問都有哪些高手,盧六同便隨意地講解一兩個,有時候也說起光明教主林宗吾的風采來。
“……林宗吾與西南是有深仇大恨的,不過,這次成都有沒有來,老夫並不知曉,你們倒也不要瞎猜……”
他這樣一說,猜測的人倒是更多了,甚至於整個大光明教頂層好手此時都已在成都潛伏的訊息都暗中傳了出來,繪聲繪色的。楊鐵淮等人還私下裡尋找了好一陣,最終才覺得,應該是華夏軍放出來做煙幕彈的謠言。
二十這天白天平靜地過去,或許是感受到最近的山雨欲來,上擂臺比武的俠士們近來也打得有些剋制。下午最後幾場沒有傷員,寧忌準時下班、輕鬆愉快。
夜幕降臨時,吃過了晚飯的寧忌已經來到老小賤狗的院子裡,爬上屋頂乘涼。對於這段時間以來仗著武藝到處偷窺的習慣,他進行了一定的自我反省,待到九月回到張村上學,便不能再這樣做了。
同樣的時刻,寧毅正在摩訶池邊的院子裡與陳凡商議之後的改革事項,由於是兩個大男人,偶爾也會說一些有關於敵人的八卦,做些不太符合身份的猥瑣動作、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來。
戌時一刻,爆炸聲在城內響起。
寧忌在屋頂上站起來,遠遠地眺望。
寧毅與陳凡也在湖邊站了片刻,甚至掏出望遠鏡來看了看,隨後寧毅揮手:“上塔樓上塔樓……那邊高。”
響箭與煙火衝上夜空,這是華夏軍在城內的示警訊息與方向指引。
同樣的時刻,無數的人盯著這片夜空。關山海推開身邊的什麼也沒穿的女人,衝出院子,甚至搬了樓梯要上牆,黃南中衝入院落內部,許許多多的家將都在做準備。城市東側,名叫徐元宗的武者拿起長槍,他的十數位有過過命交情的弟兄都開始整理裝備。無數的視角,有人相互凝望,有人正在等待,也有人聽到了這樣那樣的傳言:“要大亂了。”
“有英雄炸死了寧毅!”
“要動手嗎要動手嗎……”
王象佛盤腿靜坐,收斂心情,過得片刻,走上街頭。
盧六同等人居住的院落,隨著那聲炮響,老人已經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孝倫呢!孝倫呢!”
“師兄出門閒逛,消食去了。”有弟子回答。
“找他回來!你去找他回來,今日封住院門,沒有我說話,誰也不許再出去——”
夜色正變得醇厚,似乎正要開始沸騰。
城南,從外地走鏢過來,威武鏢局的霍良寶與一眾兄弟在院子裡迅速地集結了起來。外頭的城池裡已經有煙火令箭在飛,必然已經有華夏軍前去與那邊的義士火拼了。這個夜晚會很漫長,因為沒有前期的商量,有許多人會靜靜地等待,他們要等到城內局勢亂成一鍋粥,才有可能找到機會,成功地行刺那魔頭。
“總得有人首先做事的!”
他們準備好了武器、各自穿上了軟甲,稍作列隊,各自重重地擁抱了一下。
“——為了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