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何文故意借勢?一邊打咱們四家,一邊壞掉西南的佈局?”
“這個可能性也不大。”孟著桃搖頭,“說起來暢快,實際上,公平王以一對四,直接掀桌子,他若不是瘋了,何必這樣做?沒看見咱們幾家都開始調兵了,要真等到咱們四家滅了他一家,他再來說是個誤會?一時興起,開了個玩笑?”
“……”
這金樓後方臨河的院落中燈火通明,外頭的屋簷下已經掛起了明日重陽節的裝飾,前方賓客觥籌交錯的喧鬧聲隱隱傳來,房間之中一時沉默著,許龍飈揹負雙手,站了起來,搖頭低喃。
“不太對……”
這件事情從頭到尾給人的感覺都不對,何文若真與讀書會有關係,他接下來會損害的,就是其餘四家的利益,甚至於會損害本身集團的利益,而若他與讀書會無關,他也實在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出頭,讓許、時、周、高四人都緊張起來,因為即便他作為公平王能接收一部分讀書會的力量,其餘四家也都會在這裡受損,而有了這受損的風險,眾人就會展開反擊。
江寧大會才開了四場,彼此的訴求都還沒有說完,他一個領頭人,為什麼要挑起這出實在沒有任何益處的風波?
這一刻,許昭南麾下的巨頭們在金樓這邊為之感到迷惑的同時,江寧城中一處處的地方,訊息靈通的人們都已經或多或少地察覺到了夜幕中的異動。公平黨的高層人物開始緊張起來,部分勢力甚至開始擺出準備火拼的端倪,城市的北端,銀瓶、岳雲也已經受到召集,與左修權、段思恆等人一道議論著外頭傳來的訊息。
“怡園”的聚會未散,點起這把火頭的何文、以及在傳聞當中向來是與何文交好的高暢,也都從裡頭傳出了命令來,要求麾下的部分精銳,做好了火拼的準備,更別提許昭南、時寶豐與周商。
在這件事情裡,無論各方有著怎樣的考量,一旦彼此在這裡撕破臉,接下來會爆發的,都不僅是波及江寧一地的禍亂,而是會直接掀起一場波及整個江南的五方混戰。
城市的西南端,盧顯快馬加鞭地趕到這裡一處“閻羅王”麾下看似髒亂的院子,解下兵器,過了幾處衛哨後,方才低聲地朝旁邊一名相熟的衛士問了一句:“不太對勁……到底出什麼事了?”
“事情不小,說是公平王瘋了……”那衛士低聲說了一句,隨後道,“進去吧,衛公等一陣了。”
“心情怎麼樣?”盧顯將一小錠銀子遞過去。
對方收了:“見了幾批人,吩咐得很細,都是麻煩事。不過沒罵人。”
盧顯點了點頭,進了裡面房間,便見到了負手站在窗邊的“天殺”衛昫文。
“召你過來,是想再跟你確認一下,早些天發生在五湖客棧的事情。”看似書房的房間裡,只有一盞油燈昏暗的光芒,衛昫文在窗邊簡單地說道,“當時你說遇上了西南來的人,你回憶得仔細些,再好好的給我說一遍。”
“是……”盧顯點了點頭,“這件事情,主要是從疑似西南過來的那位y魔說起……”
此時外頭城市中的局勢正變得緊張,盧顯知道衛昫文召他詢問這件事必有深意,當下仔細回憶著那天雨幕中的細節,待到一五一十地將值得注意的地方說完,衛昫文點了點頭,想了片刻。
“五湖客棧,確實有讀書會的人?”
“此事不敢編造,確實是抓住了……”
“但當日你說,西南這幫人,與那五湖客棧讀書會的聯絡,或許並不算大。”
“……此事幹系太大,卑職只是覺得,還需……謹慎細查,才能確定……”
盧顯微微有些猶豫,他當日潛伏雨中偷聽,在得到的些許情報當中,幾名黑旗成員並沒有涉及五湖客棧這一據點的特殊言辭,而在後續的觀察當中,五湖客棧中的讀書會與恰巧居住在那邊的黑旗,更像是兩條巧合卻並行的線索——這件事情畢竟後果太大,他也不敢直接做出什麼斷言來。當時衛昫文讓他繼續調查,但區區幾日,他並沒有再找到城內那幾名黑旗成員的下落。
昏暗之中,衛昫文伸手抓了抓頭髮。
“你向時維揚通風報訊,說出那沒有家教的小朋友的下落,時維揚興沖沖的趕過去,五湖客棧的人心懷鬼胎,在前頭擋住時維揚,沒家教的小鬼從後頭逃走,正好遇上更多的西南高手,然後大家打成一團,讀書會、黑旗一個都沒被抓住,只有時維揚灰頭土臉……這些……都是巧合……”
他的手揪著頭髮,口中喃喃自語,盧顯蹙眉回憶。
“當日畢竟……”
“你可知道,今日出了什麼事情……”
“卑職……不是很清楚,只聽說怡園鬧起來了……”
“何文很奇怪。”衛昫文道,“那天在五湖客棧吃了癟的時維揚借題發揮,昨天去砸了五湖客棧的場子,抓了一批人屈打成招,說是讀書會的據點……這個既然有你的情報,我們當然知道是扯淡的,但時寶豐借花獻佛,與許昭南一道跟何文逼宮,讓他說出自己跟讀書會沒有關係,但……何文不置可否,態度非常曖昧……盧顯,你是我手下里能想事的,你說為什麼……”
“這個……”
盧顯的腦子迅速運轉起來,片刻間想到了許多可能,但還沒有開口,衛昫文已經扭頭望向窗外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