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的身影一下就閃到了之前去到過的冰雕公園。此時，冰雕公園已是空無一人，不再像之前那般人山人海。塵嘆了嘆氣，不知現在該去何處了。

雖然他這樣的行為算是意氣用事，不外乎也受到了夜幕的影響。然而，他並不後悔，他不可能為了這些人而去戰鬥，儘管，心裡的那道聲音一直在告訴自己：是為了世界。

為的，怎麼可能會是這樣的世界？如若他此身是為戰鬥而活，他也要為自己想要去保護的，值得去保護的而戰鬥。

“不知道，那個小女孩現在怎麼樣了。”塵想起了吳韻，那個想要賣給自己並不怎麼鮮豔的玫瑰的女孩，瘦弱，頭髮有些亂糟糟的，但其實笑起來很好看的那個女孩，活下來了嗎？他不知道，但在潛意識中，他覺得這樣的女孩才是值得他保護的人，儘管......

也沒時間在這裡感傷了，他畢竟只是新人一個，沒有經驗的他只能憑自己去做。幸好他之前也做了些相應的準備工作，至少搭著計程車在這座偌大的城市裡大概繞了一圈，雖然還有很多地方沒有抵達過，但腦海中那些地圖裡的記憶也足夠支援他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塵身影一閃，緊接著，他到了一個小區的門口。這裡雖然只是個平民區，但他感應到這裡麵灰芒，還有鬼的氣息格外的多。想必這裡有很多幸存者，他們車也不敢開，地鐵也不能坐，只能憑自己的雙腳逃跑，最後撞到了一起，慌慌張張地躲進了這座平民區裡。直到現在，他們還是對這整座城市完全的黑暗雲裡霧裡，根本就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們想要逃離，然而視野受限，四五米的範圍讓他們對曾以為無比熟悉的街道變得陌生，就像沒頭腦的蒼蠅到處亂撞。陸陸續續的，已經有人被灰芒入侵，變身成了鬼。

鬼擁有非常敏銳的鼻子，它們能夠聞到活人的氣息，並迅速地向他們所處的方向撲去。雖然塵在此之前吸收了很多灰芒，但這也不過是杯水車薪，就算一塊巨大無比的海綿也不可能將一整片海洋給吸乾。

塵的身影趕忙躍了進去，這裡已經聚集了相當的鬼，還有很多灰芒在旁邊虎視眈眈，正在挑剔地選擇它們所需要的宿主，就好像一個屠宰場的熟客，正懶散地來回巡視著他的獵物。

“今晚吃什麼肉好呢？”

“哪頭豬好吃呢？”

這是沒有硝煙的，沒有老闆與你坐地起價，你只需要看上什麼，將那些牲口牽走就好了，一場血腥的盛宴。

塵也只能在黑暗中勉強看到離他十幾米內的範圍，也不過只是能維持他戰鬥的範圍罷了。就憑他一個人，他並不能保護這麼多人。當然，話放在前頭，他只救那些他認為值得拯救的人。

說白了，他也是屠宰場的客人，只不過這個客人更加挑剔，更加細緻。而且他的目標也與其他客人不一樣，他是為了將這些準備待宰的人給拯救出來，還給他們一片自由。

他朝著活人的氣息走過去，不一會兒，他就遠遠地聽到那人群的嘈雜，不堪入耳的罵聲，還有嬰兒，女人的哭喊聲一齊傳進了塵的耳朵裡，讓他心中不禁一沉。他理解這並不是偶然，夜幕之下，少有幸存，那些咬牙堅持的還有多少？也罷，既然來到了這，也好歹看一看這些倖存者內到底有沒有值得他拯救的人。

他徑直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那所高大的公寓，這裡便是方圓好幾裡的倖存者最後集中的地方。夜幕中的存在似是起了玩心，將眾多的倖存者趕到一起，然後看他們自相殘殺，對罵，做各種人平日裡不敢做的事，難以想象的罪惡，在人們各自視線的範圍內隨處可見，不少自詡清高的人心中也不禁冒出幾分綺念，隨著不斷而升的慾望，漸漸忍耐不住。

擁有上千萬人口的天啟市，今天已經淪落成了罪惡的樂園。其實灰芒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多，甚至有好幾只為了搶奪同一個宿主而相互爭奪，最後只會存活唯一一個；再加上塵，影，還有諾的努力，塵之前也吸收了不少的灰芒，導致灰芒並沒有如以前一般將整座城市覆蓋，比以往還多出了不少的倖存者。這讓夜幕之中的存在有些不滿。不過也沒有關係，因為在灰芒之後，更加洶湧澎湃的進攻將會隨之而到來——鬼會有組織的進攻那些倖存者，將那些尚未被同化成鬼的人變成自己的陣營，不斷壯大自身的力量。這便是第二階段。

普通人根本毫無抵抗之力。

灰芒們嗅到了塵獨特的氣息，甚至來想都沒想，沒有一絲遲疑，瞬間就遠離塵，轉向其他處來尋找它們的宿主。這次它們不敢挑剔了，誰知道那個煞星什麼時候會跑到它們身邊，這樣自己所能寄宿的宿主的身體素質只會越來越低。

塵倒是挺無奈的，因為他真的弄不清楚為什麼那些灰芒見到自己如見了鬼一樣，讓自己想要再憑藉它們的力量來突破至二階的願望落空了。

旁邊還聚集了相當數量的鬼，它們可沒有像那些灰芒一樣的自覺，它們一層一層地將這如同無根之萍的公寓圍住，口中發出若有若無的嘶吼聲，綠色的眼睛似是能穿透整片黑暗，它們要將剩餘的人類轉變為自己的同類，同化的人越多，便越可以壯大自己的力量。

這也是它們即便感應到了一股強大，令它們恐懼的力量立在它們的面前時，它們依舊選擇前進，只不過步伐較之前慢了許多。

塵自然不是白救他們，不然他離開諾和影也沒有什麼意義。他要進去，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看這些人值不值得他的救助——在鬼完全靠近之前。

他身子輕輕一躍，隨即空氣一陣輕微的流動，塵跳上了十五層高的陽臺頂上。現在這樣的動作於他來說輕鬆寫意，並沒有什麼難度。

此時，在黑夜中，沒有光線的照明，不時會有男人女人的喘息聲，還有不停的咒罵聲，哭泣的聲音。

有些人已經失去了他們的父母，親人，他們變成了自己陌生的樣子，明明就在幾秒之前，他們還讓自己快跑的啊......為什麼，一個人可以在幾秒鐘之後完全變了個樣？他們不理解發生了什麼，自怨自艾，甚至只是因為一時的口角而大打出手。一副死氣沉沉，但卻透露出破罐子破摔的氣息，如同一堆易燃的木材，只需輕輕用火一點，便可輕易造就一片燎原。

在他們眼中，這是一場生化危機，因為這與人被感染而成為殭屍的橋段並無分別。然而這確確實實可比生化危機還要恐怖，因為他們獨身一個，便可輕易屠殺成百上千的普通人，將它們轉變成與它們一樣的鬼，將恐慌和絕望傳播給更多人，直至夜幕終焉，黎明乍起。

有一些男人和女人覺得自己可能活不過今晚了，他們決定及時享樂，男歡女愛的那極致的快樂他們並沒有嘗試過，大抵也是從旁人，或是從書與影片中得知。少男少女，成為妻子，丈夫的未來已經變得猶未可知。在生與死的邊緣，他們爆發了人類最原始的慾望，只不過是不想太過遺憾的結束。這還算好，你情我願也並非是強迫，但卻是典型的自暴自棄，他們並不值得塵的拯救。

還有一些人破罐子破摔，不過行為大抵與體育館內的那些人並無不同。這裡還有好幾個老人家，可是並沒有人願意去幫助他們，年歲的蒼老不僅僅是意味著體能下降，更是說明，在猶如末世的黑暗中，他們基本上都會被同化成鬼。因為什麼？因為跑到這就已是力竭；因為什麼？因為人們選擇性的忽視，冷眼旁觀。肉弱強食，文明的世界尚且如此，更何況末日的黑夜？

塵來回巡視，除了沒有能力的老人與女人，還有一些孩子，他們只畏畏縮縮地躲在角落裡，默默等待死亡的迫近。他們的眼中露出恐懼，想哭卻哭不出來，就像死神將鐮刀夾在他們的脖子上，一步一步靠近，最終鐮刀靠到脖子上，慢慢劃出一道血跡，最後只能等待鮮血潺潺流出，流的滿地都是。即便是知道這樣的結局，恐懼佔據了全部，死亡的壓力，足以讓他們安靜到崩潰。

眼神黯淡，或是雙眼空洞，絕望的目光，令人膽寒的死亡正在迫近。在他們眼裡，塵沒有看到任何值得他拯救的目光，哪怕那麼一絲絲的光芒也好，只要那無數雙的眼睛如同夜明珠一般在夜裡閃閃發亮，那便是塵出走的目的。

一個也沒有。塵走下樓梯，在各個樓層來回巡視。這棟公寓站滿了人，但塵總是不動聲色地越過人群，尋覓著他所在意的獵物。奈何，沒有。

他只看到了絕望，自暴自棄，弱小，除此之外，他看不到任何的閃光點，這一點與體育館內的那些人並無不同。

塵隱匿自己的身影，迫近的鬼已經瀕臨公寓之下，只待發起最後的衝鋒。

塵在暗中嘆了嘆氣，默默將公寓的閘門開啟，隨即一個響指，清脆而又響亮。

他離開了這。

後面，塵隱隱約約的聽到鬼衝鋒時興奮的嚎叫與人們絕望的哀嚎，那是在夜幕之下無數奏響的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