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溼熱,正是七月,安雲竟然是被凍醒的,凍得她覺得現在應該是漫天飄雪的冬天。
安雲習慣性伸手去右邊拽被子,卻看到頭頂上黑洞洞的烏木天花板,瞬間被驚得三魂沒了七魄!
自己正躺在一張梨花木的雕花榻上,旁邊垂著淺碧色的紗帳,紗帳外矮桌上放著一個黃銅鏤空雕花香爐,裡面正燃著沉香。
“靠!這是什麼地方!”
屋外有女人哭嚎的聲音隱約能聽到,她坐了起來,撩開帳子從內室走到門口,手剛放到門上,門就從外面被人推開了。
那推門的人正和旁邊人說著話:“三姑娘沒了,自然是先給三姑娘收拾妥當再說其他,這會子急匆匆的去稟了老太太就有用了?”
話音剛落,推門的人看見面前站著的安雲,“誒呀”了一聲,向後退了退。
推門的是個挽著頭髮帶著珠釵耳飾、身穿深藍色夾襖,下穿深綠緞面裙的少婦人。
少婦人身旁是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小丫頭看見安雲比少婦人更驚恐,她大聲叫道:“姑娘!你……你……”
那小丫頭“你”了半天,始終說不出第二個字。
安雲看著這兩個人,腦子還有點混亂,卻隱約察覺到了一點,好像是她“詐屍”了?
少婦人轉頭看著小丫頭,罵道:“這作死的小蹄子,自己家姑娘是死是活,是能隨便說的?得虧是碰見了我,真要是招來了老太太,少不得是個咒主子姑娘早死的罪,你有多少條命夠死?”
小丫頭被罵得瑟瑟發抖,滿臉是淚:“大奶奶,我和碧霞方才真的……”
大奶奶攙著安雲走進屋中,轉頭不忘指著小丫頭罵道:“天這樣冷,你家姑娘就穿著一件單衣,處在風口裡,還不拿衣裳過來!趕緊叫碧霞過來伺候著,別在外面哭了!”
小丫頭點頭,伸手擦了眼淚去拿衣裳。
大奶奶拉著安雲的手一併往左邊屏風後面的內室走去,邊走邊說:“三妹妹如今大了,也該立起來了,怎麼連個下人都轄制不了,那碧果連你是……誒!”
她說著話,嘆了口氣,眼圈紅了紅:“可憐柳姨娘走得早,你被寄養在太太那裡,到底不是親生的,冷落的多些,下人們也是上行下效,眼裡越發沒有你這個主子姑娘了。”
安雲低頭思忖,也就是說她詐屍的這個古代小姐,還是個姨娘生的庶女?
聽聞古代庶出子女大多沒什麼身份地位可言,活得非常憋屈。
但面前這位和她說話的少婦人,被剛才的小丫頭叫大奶奶,應該是這家大少爺的媳婦兒,莫非大少爺也是庶出?所以才對她還不賴?
安雲抬頭,看著少婦人笑了笑:“嫂子對我好,下人們不敢對我怎麼樣。”
這時,碧果拿著一件袍子走到了屋中,給安雲披到了身上。
大奶奶冷笑一聲:“不敢怎樣?今日你落水,還是讓別人家的公子給救上來的,這深秋的水涼,掉進水裡,豈是鬧著玩的,這群人一個個就好像沒長眼睛!”
碧果聽了以後,紅了眼眶,不敢說話。
安雲聽到落水二字,愣了,她忽然想起來一些事情。
自己好像正和朋友在海上騎快艇,後來她掉進了海里,沒有了意識。
這樣說來,她難不成是……死了?!
安雲想到這裡,嗆咳了起來。
有另外一個小丫頭端著熱茶走了進來,想必是碧霞。
那碧霞將茶杯放到了安雲手裡,一邊給安雲順著氣,一邊說:“大奶奶教訓我們,我們原不該還嘴,可是大奶奶知道,我家姑娘並不是偶然落水,那分明是一時悲憤,想不開了才跳水的。”
大奶奶喝道:“行了!還嫌你們家姑娘心裡不夠苦呢?這樣的事有什麼好提?姑娘心裡悲憤,你們做奴才的怎麼不在旁邊勸著點?”
安雲皺緊了眉頭,自己跳水?
有什麼事能想不開自殺啊?
碧霞跪倒在大奶奶面前:“大奶奶,您剛嫁過來時,太太左右為難與您,柳姨娘從中幫了不少忙,我知道大奶奶這麼些年照拂我家姑娘,已經是難得的念舊情,我們三姑娘的婚事還請大奶奶做主!”
雖然不是自己為了結婚自殺,但安雲臉上還是有點臊得慌。
大奶奶不願多看碧霞,嘆氣道:“林家公子因為四姑娘退了你家姑娘的親,這個事情我能怎麼幫?三姑娘她——”
那大奶奶轉頭看向安雲的臉,口中有千言萬語,此時竟然全化作了一聲嘆息。
安雲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她的臉怎麼了?“
大奶奶搖頭,聲音柔和了下來,手輕輕拍了拍安雲的手:“好妘兒,你好好養著,我改日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