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憶知道,這才是父親的野心,是他的終極目的,他想讓整個大唐改姓“蕭”,而他只想要月兒。
倘若當時放棄一切,一旦真相揭曉,他與她將再無可能。所以,他只能繼續當一枚棋子,哪怕擺弄他的是他的親生父親。
“後來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接到李忘真的書信,藉機去鎮海找你。我並不是想帶你回西川,而是奉了父親之命,要讓郭仲霆看到你肩頭的胎記。”蕭憶神色複雜地說出事實。
回想去年七月八月所發生的一切,西嶺月只覺得是個笑話:“你對劉掌櫃下手那天,是故意讓飛鏢射穿我的肩頭,好讓我露出胎記?”
“是。”蕭憶承認。當時劉掌櫃已身受重傷,郭仲霆來請他治傷,他認定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便在走到門口時悄然取出一支飛鏢,趁郭仲霆不注意時彈指射出,滅口之餘也在西嶺月肩頭製造了傷口,好讓他完成父親的計劃。
而劉掌櫃臨終前的舉動,他抬起的手,說出的話,也不是指李成軒,指的就是西嶺月!
他並不是想說“是……成……軒”,而是“是成(都府)蕭(家)”。只因他當時危在旦夕,說話斷斷續續,才讓眾人漏聽了幾個字,還把“蕭”字聽成了“軒”字。
事到如今,西嶺月也想通了當晚的一切,只覺左肩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她涼涼地笑:“為了完成義父的計劃,你險些毒殺了我。”
“我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蕭憶坦言,“我一定不會讓你出事。”
“看來我還得感謝你。”西嶺月輕輕撫上左肩,追問,“我這個胎記又是怎麼回事?”
蕭憶沉默須臾:“是父親比照李忘真的胎記做的刺青,藥劑是我師父所配,終身不褪。”
終身不褪的刺青,蛾眉月,硃砂色。
這小小的一枚印記,卻改變了兩個女子的一生!想起李忘真的死,西嶺月更覺悲從中來:“從前我一直以為是她奪走了我的一切……如今才曉得是我欠了她。”
長公主的女兒,天子的外甥女,郭家的掌上明珠,西川縣主郭令月。這顯赫富貴的身份,京城第一世家的閨秀,本是李忘真該擁有的更好的人生!
她甚至沒見過她的親生父母!
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有怎樣一個嘴硬心軟的母親,有一個寬厚溫和的父親,還有一個表面玩世不恭,實則心如明鏡的好兄長!
西嶺月想哭,眼淚卻流不出來,她曾經對李忘真有多少怨恨,如今就有多少愧疚。那如花年紀、才貌雙全的女子,短暫的一生都是受她所累,為她而死。
“其實你無須自責,忘真她出生即被李師道偷走,從此落下驚悸之症,本就活不過三十歲。”蕭憶有心寬慰。
西嶺月唯有諷刺地笑:“令尊可真沉得住氣,生生籌謀了十八年。”
令尊?蕭憶聞言蹙眉:“月兒,你非要劃清界限不可?你身上流的是武家的血,李唐根本容不下你,我們才是一家人。”
“不,我們不是。”西嶺月望著他的眼睛,認真地道,“你們要的是權勢、野心,我要的始終是一個家。就像當初我離開西川,只是為了你和義父。但你們卻並不是為了我。”西嶺月強忍憤怒,“利用我也就罷了,你們還殺了精大哥和空姐姐……我絕不能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