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聖也是那種社交能力相當差的人,簡單說了兩句話就忙著倒痰盂去了,都沒請冷月進門。
太歲也不在意這個,撂下冷月不管,就匆匆跑去食堂做飯。
一個從小就受到各種禮儀訓練的冷月,突然碰到這麼兩個不講禮數的人,一時間竟然有點無所適從。
她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才循著做飯的聲音找到太歲。
太歲正給李彩兒熬粥,見冷月進來,就從櫥櫃上摸出一片肉脯遞給冷月:“先吃點兒墊墊,一會兒給你做好吃的。”
冷月接過肉脯,看到那一環一環的紋理,還有均勻鋪撒在上面的芝麻,心中突然有種別樣的感覺。
在這個全民修行的年代,除了菸草越做越精,其他的生活用品全都變得越來越簡單化,越來越快餐化,因為大家已經沒有心情去享受生活了,你把生活用品做得那麼精緻,也沒有人覺得它們美好。
現在人吃飯也很簡潔,往往只要能填飽肚子,能夠下嚥就可以了,花太多時間去烹飪美食,對於世人來說,彷彿是一件極不划算的事。
即便是冷家這樣的大型門閥,伙食也不會比外面好多少。
在這一點上,小龍潭可謂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小龍潭的祖訓上說,修行一道,就是做人、生活、感悟、頓悟的過程。
先學會做人,再學會生活,這樣才能在凡塵之中淬鍊身心,才能去感悟人生和道,最後在人生之中頓悟道的真意,從此超脫凡塵,但又不脫離凡塵。
不熱愛生活的人,就無法領悟到包容在生活之中的“道”,這樣的人是很難修出正果的。
冷月不知道如何去形容此刻的感受,她看著手裡的肉脯,只是覺得,腦海中好像有一股淡淡的暖意,讓整個心境都變得輕鬆起來。
那股暖意,其實就是太歲對生活的熱愛,這種熱愛,是可以透過他親手做出來的東西,傳遞給別人的。
冷月找了廚房裡唯一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小口小口咬著肉脯,看太歲在廚房裡忙碌。
那把高腳椅是太歲根據自己的身材製作的,他有時候做在那把椅子上,對著高高的吧檯獨自品酒。
冷月坐在上面,兩條腿都是懸空的,她晃著一對腳丫,享受著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和肉脯的香味。
這肉脯真的很香甜,又香而不膩,口感皮實中帶著一點點不易察覺的鬆軟,吃在嘴裡的感覺很迷人。
上一次冷月吃到這麼美味的東西,還是在六歲的那個夏天。
當時她也像現在這樣懸著腳,只不過那時她坐在搖搖欲墜的鞦韆上,只是那時陽光暴烈,一點都不柔和。
母親給了她一條很窄很窄的麥芽糖,那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吃糖,以前她從來不知道,糖這東西,竟然這麼美好,一口吃下去,心情都會變好。
她就這麼安靜地吃著糖,看著那群精壯的家丁們將母親綁走。
從那天以後,她再也沒見過自己的母親。
可能有時候人傷得太重,就會忘記很多東西。
如今,冷月只記得母親被帶走時那極其短暫的一幕,其他的都記不住了,她也忘了母親剛被帶走的時候,她自己做了些什麼,也忘了母親的樣子,至今在她的腦海中,母親,只是一個模糊的背影。
回憶是模糊的,但太歲的樣子卻是具體的。
看著太歲那小山一樣的身影在廚房裡走來走去,冷月突然有種錯覺,好像自己在很多年前失去的東西,一下子全都回來了。
太歲拿起一把青菜,用漂亮的刀功將它們切成縱綹。
冷月愣愣地看著太歲,不知不覺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