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把秋秋繪出來的那幾根淺淺的線條吹散成了煙,一瞬間就消失不見。
拾兒一言不發的站在她的身後。
秋秋全神貫注的去傾聽、分辨著夾雜在風雪中的模糊的聲音。
那聲音並不連貫,也不是一個人的聲音。一開始就如山風松濤,起伏單調。但是漸漸就有了別的聲音,有人輕聲說話,吹笛的聲音,隱約的鳥鳴。
那些聲音穿透了漫長的時光,那些爭論,哭聲,驚呼,喧擾,靜默,質問,辯解,斥罵。還有利刃破風,有巨石坍塌,有烈焰熊熊,有萬物萌生,有飛爆奔流,有鷹擊長空,有月潛星沉……
這些聲音明明應該紛雜而破碎,可是她卻覺得每一道聲音都如此清晰,這不是一個人聲音,甚至不象是一個短短的時代能發出的聲音,如果閉上眼睛,彷彿在身週上演的是數千年的悲歡和變遷。
拾兒看到秋秋往前邁了一步,然後回頭看他。
拾兒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
心裡一下子就安下來了。
秋秋的茫然在拾兒安靜的注視中沉澱下來。
她不害怕,因為知道他在。
秋秋轉過身去,再往前踏了一步。
拾兒注視著秋秋在水面上一步步向前走,大風吹得她腰間束帶肆意飄擺。
就在他的注視之下,秋秋的身影就象一滴落入水中的墨滴,瞬間融解消散,就這樣消失在他眼前。
耳畔大風呼嘯,秋秋抬起頭來,無數虛幻的光影從眼前掠過,就如同大風捲雜著雪片,飛快的閃過,從出現到消沒也許根本不過一彈指的剎那。
那些在耳畔響起的聲音漸漸消去,只有一個男子的聲音,隱約縹緲。他象是同她講述一個簡單的開始,一段輝煌的過程,然後是戛然而止的落幕。
眼前的光影變得零落知稀疏。
秋秋終於看清楚她站在什麼地方。
這兒是斷腸崖?
不,斷腸崖上終年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這裡卻安靜沉寂,天上繁星疏朗,狹窄的的石樑在水面上曲折的向前延伸,不知道通向什麼地方。
秋秋朝前行了一步,踏上了石樑。
她看到一個磊落不羈的男子,一襲玄黑銀邊的長袍,頭戴雲冠,在她的前方不遠處。
他看了她一眼,神情雖然高傲寥落,目光卻顯得和煦。
他在她的前方行走,象是在為她引路。
“世上原沒有九峰,千萬年前,這裡是一片汪洋大海。日換星移,滄海桑田,海水褪去之後,此變成了崇山峻嶺。我同師兄和好友一起來到此處,在這兒盤恆定居,後來人稱此處為九峰。”
秋秋忍不住問:“前輩是誰?”
他遙遙的答了一句:“我是高惟。”
他是第一任的第七峰掌峰。
高惟的身影在隱沒在黑暗中,而在秋秋的右手邊又出現一個女子,她肌膚如玉,眉眼間彷彿匯聚了無數的山川靈秀,脖頸上戴著一塊彎月型的玉璧。
她朝秋秋微微一笑。
第三個出現的人也是個女子,她騎在一匹白馬上,從水面上疾掠而過,馬蹄踏破了平靜的水面,留下一圈圈淺淺的觳紋。她回頭看了一眼,腰上系的環佩被甩的飛揚起來,馬鞍上的排穗在空中留下一縷銀色的星芒。
馬蹄聲漸漸遠去,秋秋聽到遠去的駿馬長嘶,黑暗中彷彿還飄浮著淡淡幽香。
接著是位老者,他已經須白皓白,站在高高的遠處,朝秋秋的方向轉頭一瞥。
再向前走,眼前忽然閃過雪亮的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