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基裡曼緩慢地走出了他的書房。
這點相當罕見,若是以往,他會雷打不動地進行工作上的處理。文書工作固然枯燥,但背後所蘊含著的意義卻是無可替代的,他是馬庫拉格之主,自然要對馬庫拉格上的所有人負責。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倒也的確可以說他有某種程度上的偏執——但是,誰又沒有呢?
不過,他今日走出書房卻並不是因為提前結束了工作,結束了他的偏執,而是因為他想將那裡留給其他人。
基裡曼嚴肅地來到走廊的舷窗前。
極限戰士們的U字徽記在舷窗上沿安靜地閃著光,金屬地面光潔而乾淨,機僕們早在四個小時以前便已靜悄悄地將全艦清掃過了。他沒有看,也沒有觀察,只是在行走的間隙便將它們全都抓住了。
所有的這些細節都在他的腦海中匯聚成型,就連空氣中飄蕩著的輕微的氣味都能讓他知道一些事,例如此前曾在門口站崗的兩名常勝軍的盔甲是打過蠟的。
他凝視起軌道下方的那顆星球,心中有無數嘈雜的聲音呼嘯而過。
貴族。
他的兄弟念起這個詞來的語氣在某個瞬間深深地刺痛了羅伯特·基裡曼。
他以貴族自居,從很小的時候便開始了。對他來說,貴族代表著的是保護者,是榮譽,也是沉甸甸的責任。
他自然知道有些尸位素餐的人會在他們的位置上浪費人民的信任,但是,至少在馬庫拉格上,這種人是少數。
可是似乎也只有在馬庫拉格上是少數了。
他仰起頭,看向舷窗外的無邊星海。一千萬顆星星對他回以安靜的凝視,洞滅、新生、安靜的旋轉。而所有的這一切,其實都與他無關。
我能做些什麼呢?
羅伯特·基裡曼捫心自問,一個沉重的答案浮出心中的水面,進而從他口中被低沉地念出。
“犧牲。”他自言自語。“僅此而已。”
——
“四百七十一。”安格朗說。
他將這個詞說出了口,隨後便陷入了沉默。
角鬥士的沉默是駭人的。
他在思考,這點很明顯,於是這便讓他的臉變成了一種混雜著猙獰與平靜的扭曲對立。
他的面板是一種粗糲的古銅色,表面粗糙,有很多細微的傷口還未癒合。淺藍色的眼珠若有所思地看著空氣中的某個角落,沒有焦點,只是平靜地凝望。顴骨下方的肌肉不斷地抽搐,使他被迫地提起了嘴唇,露出了尖利的犬齒,彷彿下一秒就要撲上去咬斷誰的喉嚨。
作為站在他對面的人,卡里爾本該對這樣的一個巨人抱有一些警惕,但他沒有,他只是安靜地等待。
“.你知道,是不是?”許久之後,角鬥士如此說道。
視線上移,他看向了那對完全漆黑的眼眸,想要得到一個答案。他的目光很沉重,其中蘊含著諸多複雜的情緒。
“知道什麼?”卡里爾輕聲反問。
“為什麼這些釘子會停下。”角鬥士篤定地說。“你一定知道這件事。”
“是的,我知道。”卡里爾點點頭。“那場戰鬥,伱感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