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佩圖拉博第一次登上馬庫拉格的城牆。
屬於高樓大廈和羅伯特·基裡曼恢弘宮廷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鋼鐵之主的戰甲仍然斑駁,他未曾有時間動手修復,降落之時便已是夕陽西下,如今更是漫天黑暗,不見半顆星星。
根據推測,這是因為懷言者們召喚出的亞空間風暴,群星被他們以無辜者的鮮血塗抹成了一片極致的漆黑,這種事不知道要讓多少人對帝國真理的樸素認知崩潰
而這恐怕就是他們的目的。
極端下作。
佩圖拉博厭惡地想,並遏制起了他的情緒,沒有讓厭惡發展成憎恨——他有一個理論,是基於事實推導而出的,此理論暫時還無法被真的證明,但已經完全足夠他暫且熄滅胸中冷火。
他還不能讓自己就這樣簡單的憎恨一切。
至少,在他見到康拉德·科茲以前不行。
此刻,城外還有煙霧未曾散去,空降倉和穿梭機正在被回收。一輛又一輛的運輸車和飛艇從大開的城門處進入了城內,維修隊在這座兼具古老與進步的城市內忙活著修復被空降倉破壞的地區.
他們是忙碌的,因為他們不僅要面對這種可能持續一整個晚上的工作,還得去趕走驅散那些正在看熱鬧的平民。
無論如何進步,馬庫拉格人大概也無法在這件事上免俗。喜好觀察是人類的天性,否則我們要眼睛和共情能力做什麼呢?
佩圖拉博想著,發散著他的思緒,將這一切平靜地盡收眼底,未予置評。他開始沿著古老的城牆來回踱步,單憑肉眼推算,他便能得出此面城牆的年齡。
它最少也經過了六百年的風吹日曬雨打,而馬庫拉格人仍然讓它屹立於此,堆砌城牆的石磚甚至已經呈現出了一種奇異的淡白色。
奧林匹亞人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嗅聞到了燃燒的氣味,以及與它所對立的滅火劑的刺鼻氣味。
他熟悉這種滅火劑,它是一種功效強烈的化學品,如果加大劑量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鉕素火焰的燃燒。
念及至此,佩圖拉博竟沒有緣由地抽動了一下嘴角。
笑容本就不是他所熟悉的表情,更不要提苦笑這種完全與他絕緣的自嘲式開解微笑。但他心裡的確情緒複雜,這點是肯定的
胡思亂想,我完全是在胡思亂想,浪費時間。
他索性睜開眼睛。
“在背後接近我不是個好主意,尤頓女士。”原體淡淡地發出警告。“我正處於戰爭狀態,你這樣安靜地試圖靠近我,只會讓你得到一些不太好的結果。”
那小個頭的馬庫拉格人仰起頭看了看他。
“遷怒是一種無能的行為。”她說。“我相信你應當不會這麼做吧,大人?”
“那取決於我到底有多憤怒。”佩圖拉博眯起眼睛。“但是,伱呢?你特地離開羅伯特·基裡曼的宮殿就是為了激怒我嗎?這絕非明智之舉。”
“當然不,尊敬的原體。”尤頓微微鞠躬,以示自己的謙卑,卻招來了一個和她預想中完全相反的回答。
她雖然對佩圖拉博的性格已有所耳聞,且親眼見證過,但是又有誰能想到鋼鐵之主會說出以下的話呢?
“別那麼叫我。”佩圖拉博冷冷地說。“我痛恨這個字首,況且,你也不是真的尊敬我。”
“何出此言?”
佩圖拉博看著她,嘴角很明顯地向下彎曲了一下,頗具嘲諷之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表情恐怕就是一種回答。
有些人終生修煉說話的技藝,謹言慎行,以虔誠的態度面對每一場對話,只為了對誰都可如沐春風。
另一些人卻選擇以粗暴、簡單且直接的方式來對待他們眼中的世界,以及這世界上的任何人。
對他們來說,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成功永遠大於失敗。
“你會尊敬一個失敗者嗎?”佩圖拉博真心實意地發問。“一個親眼看著兄弟去死卻無能為力的失敗者?”
“你不應該對我說這些話,佩圖拉博大人,而且,這也不是真相。”尤頓謹慎地答道,並拄著手杖緩慢地走到了城牆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