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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泰拉(二十八)

阿澤克·阿里曼不相信所謂贖罪之事。

坦白來講,他不相信一個人的罪孽可以被量化,也不認為罪孽可以用某種形式得到消弭。

如果有時間,他可以將這個話題深入地研究下去,直到寫出密密麻麻布滿十幾張羊皮紙卷的思考分析,或是將他自己徹底逼瘋。但他現在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做這件事。

他已經不復往日榮光。

阿澤克·阿里曼——叛徒,騙子,蠢貨,殘障,盲者。親手祭獻軍團之人,親手謀害父親之人

所以,他憑什麼和這些人站在一起呢?

比約恩,狼群的一員。強壯、野蠻、看似愚笨卻富有智慧,正如所有野狼,以及他們的父親。一個固執的人,是使他殘疾的兇手,但也是一路保護他的人。

索爾·塔維茨,帝皇之子。優雅而致命,大理石雕塑般的英俊,在帝皇之子中也顯得出類拔萃。但那些都是阿里曼曾經對他的印象,現在,他只能聽見索爾·塔維茨的聲音。

在盲目後的漆黑世界中,索爾·塔維茨的形象已經轉變成為了一個滿臉鮮血的人,長髮披散,手持利刃,揮砍時不復昔日優雅,只有一聲比一聲劇烈的咆哮。

西吉斯蒙德,帝國之拳的一連長,羅格·多恩最為喜愛的子嗣之一。熱愛戰鬥,忠於挑戰,在決鬥上的造詣無人能比而現在,阿里曼幾乎沒有聽見過他的聲音。

西吉斯蒙德變了,變得沉默,變得一言不發,甚至在戰鬥中都不發出任何聲音。只有在倒下的那一刻,他會輕聲痛呼。然後,他會再次站起來。

最後的最後,是那個雷霆。阿里曼過去沒有見過他,但他對‘為了統一’這四個字有所耳聞,從一些不該被閱讀的書籍中。

因此,他模糊地明白雷霆的身份,但他無法在自己的腦海中為他構建出一個合理的形象,雷霆好像就只是雷霆,一道金色的、本該死去卻又站在這裡的雷霆

且仍然在高呼為了統一。

豁達到無法理解,又或許,只是因為看開了一切。正如他聽聞了阿里曼的所作所為,卻仍然只是略帶嘆息地稱他為盲者。

沒有侮辱,沒有鄙視,只有一句輕飄飄地‘盲者’,好似在為他的罪行找解釋,在將那些愚蠢的舉動歸結為他的殘疾。

但事實不是這樣的。

事實是.

“彈匣!”比約恩咆哮道。

阿澤克·阿里曼將彈匣扔給他,然後開始繼續裝填下一個彈匣。

他跪在地上,雙手顫抖不已,爆彈在指間如金屬構成的水流般流淌,鮮血遍佈其上。一顆顆子彈被壓進彈匣,他顫抖的手指卻感到可怕的疼痛。

殘疾帶來的後遺症仍然在折磨著他,哪怕他是阿斯塔特也是一樣。

阿里曼過去什麼時候經歷過這樣的事?裝彈是機僕的事,他的事是殺戮,戰鬥和收集知識。他本該優雅地漫步在敵人的屍骸之間,指尖殘留閃電的寒光.

滾出我的腦子。阿里曼憤慨地想,然後竟然是一句自然而然地,彷彿天生就待在那裡的髒話。

你他媽的最好別再回來了。

他沒把它說出口,只是用一種喘不過氣的聲音在喉嚨間咳出了兩聲模糊的悶響。這就是一切了,然後是一陣咬牙切齒,他用這陣咬牙切齒把那種想法徹底地扔出了他的大腦。

他跪在地上,開始以更加專注的姿態裝填彈匣。他身邊散落著十一個彈匣,而在十三分鐘以前,它們的整體數量是二十六個。

他不知道這些彈匣和撿來的、從槍膛內退出來的爆彈還能堅持多久,但他希望他們能挺過這波魔潮。

“彈匣!”

比約恩再次咆哮,他只有在打完子彈的時候會說話。一個空蕩蕩的彈匣掉落在地,阿里曼頭也不抬地給他扔上一個早已壓滿爆彈的彈匣,開始繼續在子彈堆中摸索。

他們身處的這片地獄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屍體。成千上萬具不知從何而來的屍體安靜地躺在黑暗裡,殘缺的武器或沒來得及打完子彈的爆彈槍就跟他們躺在一起,於是一切就都順理成章.

“後退!”突然有人吼道。

槍聲立刻停止,比約恩一言不發地將阿里曼從地上拽了起來,並拖拽著他朝後奔跑。千子沒在乎他粗野的舉動,只是聚精會神地側耳傾聽。

他成功地聽見了索爾·塔維茨的聲音,以及某個東西震耳欲聾的咆哮。

“待在這裡。”比約恩說,然後鬆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