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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午夜時分

圖傑阿舉著槍狂奔而過,利塔特拉的月光灑在他的脊背上,順著大衣直直地滑落,垂落衣角,像是衣服在流冷汗。

他穿著的這雙靴子不怎麼好,腳掌每次觸地傳來的反作用力都讓他感到腳底一陣痠麻。

這沒辦法,它只是一雙老式的‘獸皮’靴,不防寒也不耐熱。實際上,它壓根就不是由獸皮製造。

圖傑阿沒有閒錢花在這種地方,他那點薪水幾乎全部都拿來買船票、食物以及一些廉價的有機糖果了。它們基本上隨處可見,就連貨船上都有兜售它們的商販。

這些糖果有十二種口味,也有人說,還有一種口味是被隱藏起來的。圖傑阿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他從來沒吃出來過。

而且,它們的味道很糟糕。

就像此時此刻,正在他嘴裡瀰漫的這種味道一樣糟糕。他很熟悉這種味道,但他從來就不喜歡。

以帝皇之名,什麼人才會喜歡飲血?而且,還是他人的鮮血。

不,暫時沒空繼續胡思亂想了

圖傑阿強迫自己扔開了這些沒有任何幫助的廢話,他抬起頭,觀察了一下他現在最重要的目標。

拜這片區域低矮的建築群所賜,他能很輕易地看見那座教堂高聳的鐘樓尖塔。在月光下,它稍微顯得有些陰森,但也為他這個陌生的異鄉人指出了一條路。

於是圖傑阿立刻轉身,拐進了另一條小巷。他當然不認識路,可他心裡清楚,在大路上和追兵玩你追我趕的遊戲和找死沒有區別。

好在巢都裡永遠不缺小巷。

它們之於巢都,就像是血管之於人類。他的靴子冒昧地闖進了骯髒的水坑,他的影子在低矮的磚牆上跳動扭曲,他的肺正在竭盡全力地壓榨自己,好讓他能喘氣。

氧氣。圖傑阿再次開始胡思亂想。人類對氧氣上癮,我們是氧氣的奴隸,我們壓力過大時會深呼吸,我們感到疲憊時會深呼吸,我們快要死的時候也會深呼吸

我們需要氧氣,我需要氧氣。

他深吸一口氣,忽然止住步伐,回身開槍。大衣骯髒的衣角飄蕩紛飛,圖傑阿睜著眼睛凝視著槍口處迸發的火花,目送著他的子彈飛入了一個男人的胸膛。

它餘勢未減,打穿了另一個男人握槍的右手。兩個暴徒從他們身後吠叫著跑來,手裡經過兇殘改裝的自動槍閃閃發光,被刻意打磨後的鋒利鋼板反射著月光,晃了圖傑阿的眼睛。

他不再猶豫,打光子彈,然後轉身繼續奔跑,同時仍然沒有忘記換彈。

“殺了他!”有人嚎叫。“他想去教堂!”

子彈從身邊飛過,圖傑阿再次深呼吸,努力地保持著呼吸的節奏。地面上,暴露在外的汙水管道內有化學廢料正緩緩而過。

它們不知道和什麼東西發生了反應,刺鼻的煙霧飄散在整個小巷深處,也侵害了調查員圖傑阿作為一個忠誠的帝國公民所享有的那點少得可憐的人權尊嚴。

它們殘忍無情地讓他咳嗽了起來,也打亂了他的呼吸節奏,使他的腳步為之一滯。

萬事萬物都有其代價,而他慢了一步,因此,一顆子彈緊隨其後,撞碎煙霧,兇狠地撞入了他的右肩。

圖傑阿悶哼一聲,卻沒有停止奔跑。

巢都黑幫有大有小,成員素質自然也良莠不齊。有些人手裡的裝備完全能和最精銳的執法隊打上一場,有些人卻只能拿著非法改裝的自動槍來幹活。

他們平常開槍的機會少得可憐,因此射擊時根本就毫無準頭。他們大多數人都是那種會在戰鬥開始以前將槍管對準自己檢查武器情況的白痴,可是,問題在於,人的運氣通常是相等的。

他們已經是白痴了,那麼,他們肯定就會幸運一點.

而他不是,所以他通常都非常倒黴。

另一顆子彈在此時飛射而來。

圖傑阿聽見了它的聲音,左腹忽然一陣刺痛。然後是冷意,從血管深處爬起。在這個時刻,疼痛離開了他,只剩下一陣機械般的冷靜。

他止步,回身,舉槍,扣動扳機——他打死了一個滿臉紋身的混蛋,又打穿了另外一個男人的喉嚨,鮮血飛濺,在男人同伴的臉上製造出了一片斑駁。

月光從頭頂灑下,骯髒的自動槍已經緩緩舉起。圖傑阿握緊他的槍,試圖瞄準最剩下的那兩個暴徒。

他和他們之間隔著至少幾十米的距離,若是放在沒受傷的時候,哪怕是在這樣的夜晚,圖傑阿也有信心只用兩槍放倒他們。可現在不行了,拜肩膀的傷所賜,他握槍的手正顫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