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已經記不清自己為這一日謀劃了多久了,但他一定是認真地思慮過這個問題的。不僅如此,他甚至還將另一些問題的答案也提前一併得出,深深地刻印在了自己的腦海之內。
哪怕是在幾近癲狂之境的現在,這答案也依舊可以清晰地從他心底浮現。
「你必須慎之又慎。」塞拉法克斯聽見自己說。「這件事非同小可,過去所領受的每一個任務都無法與這件事的重要性相比肩,但你也必須警惕那惡神與祂的爪牙。」
「祂們的幫助看似無私且慷慨,然而普天之下,免費的卻最為昂貴。你輸不起,作為一個賭徒,你手中甚至僅有最小面額的一枚籌碼.」
巫師恍惚地、搖晃地走著,有那麼幾次,他甚至因為腳步虛浮而被迫跌倒在地。他已經虛弱到了一種極限,對於一個曾蒙受神恩的存在來說,眼下的這種局面簡直與最慘痛的羞辱無異。
可他卻並不為此感到恥辱,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逆轉時間,重塑過去,如此瘋狂的事情,怎麼可能不付出任何代價就輕鬆達成呢?
巫師心知肚明,他眼下的虛弱僅僅只是第一步。再過一段時間,那位心甘情願被他拙劣的陰謀所欺騙並取悅的詭計之神,便要從超現實的噩夢中伸出祂瘦骨嶙峋的爪子了。
到了那時,他所謀劃的一切便都將淪為使一位神明發笑的粗劣玩笑但他與這位神之間的確達成了某種默契,在那一刻來臨以前,祂都將毫無保留地支援塞拉法克斯。
「祂那所謂的幫助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塞拉法克斯聽見自己說。「但如果你真的已經走到這一步,那麼就代表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使你回心轉意。」
「銀河在燃燒,塞拉法克斯,我們的銀河已經持久的燃燒了一萬年。無數人都在這恐怖之火中被焚燒殆盡,就連靈魂也被奪走,成為神與神之間相互博弈的籌碼。」
「這世界對人類太不公平,帝國不該崩塌,大遠征不該結束,帝皇也不應該坐上那把刑具.天平的兩端現在已經都擺上了你需要考量的事物,做出決定吧。但是切記,一定要謹慎,你沒有失誤的資格。」
巫師深深地吸進一口屬於卡利班的空氣。
是啊,要謹慎。
他勉強站直了身體,血管中空蕩的灰燼在主人意志的強硬命令下再度奔流了起來。他的心臟開始重新跳動,將殘留不多的一點力量全部匯聚到了右手掌心。
一團深藍色的光輝隨後亮起,在巫師的指尖蹦跳了九個來回,隨後便如閃電般射入了他的雙眸之中。
這是他所掌握的萬千邪術中的一個,其名字甚至無法正常地以任何音節讀出,但這無關緊要,巫師僅僅只需要它的效果.
他再度深呼吸,法袍之下,原本乾癟如木乃伊的身體竟開始迅速恢復青春。
冥冥之中,一聲輕笑傳來。緊接著,龐大到他承受能力極限的力量便從虛無的地方湧了出來,抵達了他的體內。
只消幾秒鐘不到,巫師便再次重回巔峰。這是件好事,於公於私都是如此,可他卻完全沒有任何高興的意思,只是化作一道華光消散在原地。
當身體再度凝聚之時,巫師已經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一處看似平靜的樹林數百米之外,他的目標就在其內。
巫師微微顫動左手食指,一些飛蟲便在瞬間被他捕獲。它們呆滯地扇動著翅翼,以微小到幾乎無法察覺的聲音飛向了樹林深處。
那裡有一處空隙,一個手腳佈滿髒汙血跡的半大孩子正於其中沉眠。他蜷縮著,看上去像是很沒有安全感的模樣——他也的確應該如此,不是嗎?
獨自一人在這樣的荒
野外衣不蔽體的生存.
巫師操縱著飛蟲,將它們轉向了一頭足有裝甲車般大小的巨獸。
它看上去應當是某種熊獸,已經死去多時,鮮血卻依舊熱氣騰騰地蔓延一地。
它的身軀上共有兩處傷痕,一是下顎,這頭巨獸的整個下巴都被扯掉了。二是胸腹,有什麼以重物錘擊了那裡,肉與骨混合在一處,深深地下陷,將內臟一併摧毀。
巫師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些許敬畏。
他再次給飛蟲群下達了一個新的命令,它們立即轉向,悄悄地飛向了那正在沉睡的孩子。
保險起見,他決定暫時讓這群飛蟲作為他的探子——巫師可不想貿然走入這片樹林之內,畢竟這裡已經被一位恐怖的掠食者佔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