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康拉德·科茲用那兩把血淋淋的爪子朝他刺來的時候,萊昂·艾爾莊森什麼也沒有想。
他的頭腦是空白的,就像一個已經被開啟的包裹,那些讓它有價值的東西都被某人悄悄地拿走了。現在剩下來的,僅僅只是一個空掉的匣子。
但是,無論如何,這兒總歸是有些‘感覺’殘留的。
它源自非理性的世界,源自人類稱為‘靈性’以及其他多種詭譎之物待著的地方。在那裡,觀察事物並不需要眼睛,就連相互溝通也無需語言。
在那裡,萊昂·艾爾莊森正在咆哮。
可悲的是,就連這最後的一點聲響,也難以跨越他業已成為一片空蕩大地的腦海。就目前而言,它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在這裡迴盪,永無休止的迴盪。
但他還在戰鬥。
重申:萊昂·艾爾莊森還在戰鬥。
他的盔甲血跡斑斑,多處關節處的破損已經嚴重到讓動力失調,這使他移動起來必須更注意左半邊身體,否則就會失去平衡。
另外,還有足足七處貫穿傷。從胸膛開始,一直蔓延到右腿膝關節,最嚴重的一道當屬腹部,幾乎成了個撕裂傷,直到現在也未能止血。除此以外,還有各類擦傷、淤痕,難計其數。
毫無疑問,在這場戰鬥中,他已處於下風。
然而,萊昂·艾爾莊森依舊死死地握著他的劍,彷彿它是他骨頭的一部分,彷彿他天生就握著這把劍。除非他自己願意鬆手,否則就沒有任何外力能迫使他棄劍。
他的敵人為此大為光火。
“你還有什麼好抵抗的?”
瘦骨嶙峋的怪物在襲擊的間隙於黑暗中發出疑問,帶著惱怒、好奇和一點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悲傷。
“難道你認為自己贏得了嗎,萊昂?我已經快把你殺了,唯一阻止我不加快這件事的理由只是我想多玩一會兒僅此而已。”
雄獅並不回答。
“好吧,我就知道問了也是白問——”
惡風呼嘯,怪物狂笑著從天而降,將他按倒在地。
兩把利爪在此刻本可刺入雄獅暴露出的脖頸,進而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場戰鬥,但他偏偏挑選了另一個地方下手。漆黑的甲片四處紛飛,雄獅的胸甲再次遭到了嚴酷的打擊。
午夜幽魂仔細地、一絲不苟地執行著他中途改變的策略,將他兄弟的生命再一次地延長了數秒鐘。
這個所謂的‘善舉’為他招致了嚴重的後果,雄獅反手拔出腰間短劍,便逼得他起身後退。
幽魂眯起眼睛,瀰漫著鮮血氣味的口腔裡忽然分泌出了許多口水,就像是一頭感到了飢餓的野獸.
他強行把升起的殺意按下,後退幾步,竟默不作聲地等著雄獅站了起來。
“給你自己留點自尊吧,這樣如何,萊昂?”幽魂摩擦著爪子,露出了一個蠢蠢欲動的微笑。“你我都清楚,我剛剛完全可以殺了你。”
雄獅一言不發地朝他衝來,迎面便是一記正斬。幽魂靈敏地躲過,姿態優雅得如同舞者。儘管如此,他的表情卻變得很是扭曲,一種似是而非的憤恨正在沸騰。
“裝成啞巴解決不了任何事!”
他隱入黑暗之中,對著流血的雄獅嘶聲叫喊,那聲音淒厲至極,猶如寒冬之夜拂過巷口屍骸面容的冷風.
然後,他得到一把呼嘯而來的短劍。以毫釐之差,它擦著幽魂的左臉頰飛過,勾勒出一道深深的傷口。皮肉自傷口處綻放,猶如有人用肉色的筆在他慘白的臉上劃了兩條線。
在這以後,鮮血方才噴湧而出。
幽魂有些愣住了,在他過去人生的認知中,無論是清明還是瘋狂,他都從未遇見過眼下這種事——但事實是無從更改的,雄獅不但用一把短劍找到了他,甚至還讓他流了血。
不自覺的,幽魂的面部肌肉開始抽動,他提起嘴角,硬生生地扯出了一個尖牙利齒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