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臭名昭著的‘叛亂潮’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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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福格瑞姆伸手握住他的劍——但是,請先等一等。
在它真的斬落某物或某人的頭顱以前,請先看看它,看看它這粗糙的劍身,未經打磨的刃面,鈍如訓練用劍的劍尖這樣的一柄粗糙武器,也配被握在帝皇之子福格瑞姆的手中嗎?
答案曾被很多人探詢,而福格瑞姆幾乎從不回答。
劍刃斬落,或者說砸落。
雖是一把如鐵棒般的‘劍’,但福格瑞姆揮舞起它來仍別有一番精準與力量蘊含在其中,它將一顆頭顱砸的當場從身體上離開、倒飛回去數十米。
它實則遠在與那把鈍劍接觸的一瞬間就已被砸成一片溼熱的血霧,但這並不妨礙其內碎骨如子彈一樣四處撕扯更多血肉。
鳳凰面無表情地舉劍,再次下砸,然後下砸、下砸、下砸.
幾分鐘後,他身邊就再也沒有任何活物存在,只餘一片血茫茫。殘肢斷臂飄蕩在浸沒過他腳踝的血流之中,本是殘酷與恐怖的景象,卻因他的存在而多出幾分詭譎的美。
是啊,有誰能否認他的美麗?那閃光的銀髮,俊美的五官,勻稱的肌肉
若只有這些倒也無關緊要,充其量只是一具漂亮的皮囊,但他並不只有外在,他的內在與外在一樣美麗,甚至早已超越。
不過,說來倒也有趣,每一個沒有見過他的人都交口稱讚他是多麼俊美如天神,走過的路都會變成金子,飲過的水都會變成牛奶——但那些真正見過他的人呢?
他們都會忘記他的外在,轉而被那種強大、純粹且完全超然物外的意志力所俘獲。
很少有人知道,這種意志力源自最極端的痛苦。
福格瑞姆緩緩收劍——或者說扛劍——隨後便直接轉身離開,絲毫不考慮這樣做會讓他那披肩長髮染上鮮血。
若你也同他一樣,在布魯拉爾克斯二號這個世界上連續作戰了整整四天,你也會懶得去計較這麼多。
時至今日,這場戰爭已發展到了遠遠超出所有人預料的程度,恐怕就連它的發起者,那個據說同時蠱惑了超過三名星區總督的神秘叛徒也不可能提前想到這種事
雖然此人的確手段不錯,懂得在前期以尋求政治利益的幌子來掩蓋自己真正所做之事,但是,僅有這些,是還不夠的。
福格瑞姆停下腳步,抬起頭,望了一眼布魯拉爾克斯二號的天空。時值夜晚,他能清楚地看見絢爛夜空中閃過的每一顆流星,與聚散的爆炸閃光。
這代表海戰仍在繼續,整個拉爾克斯星區內仍然忠誠的全部海軍力量正在竭盡全力地斬殺叛徒。相較於地面,他們的情況應該稍好一些,附近星區的平叛力量在六個泰拉時前便已加入了戰鬥。
然而,考慮到叛軍手上掌握的三支艦隊以及一整個鑄造世界,這場叛亂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被徹底解決
鳳凰繼續行走,大步攪亂血河,而地面隱有震顫。
不遠處的平原處傳來巨大而嘹亮的響聲。炮彈墜地,巢都倒塌,原本被趕到野外生存的輻射變異生物有的飽餐一頓,有的被兩方完全不同的槍火打成粉碎。
戰爭機械們昂首闊步,在這巨大的血肉磨盤中以抵死相拼的決心彼此碰撞,人性搖搖欲墜,生命變為數字,一切,都正在朝著一個福格瑞姆非常熟悉的方向緩緩前進
他熟悉它,但他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個世界遭逢那種厄運,哪怕只有百分之一。
徹莫斯人不自覺地握緊劍,某種久遠而黑暗的衝動恰逢其會地歸來,死死地抓住他的心臟
它本該成為蝕骨毒藥,在這瞬間讓他走上一條他曾行差踏錯過的路——如果他沒有親自以雙手將它扼死的話。
他沉著臉,停下腳步,鈍劍從肩上滑落,砸進血河,染紅小半甲冑。鮮血順流而下,福格瑞姆沉默不語地抬手抓住腰間頭盔,收攏銀髮,隨後緩緩戴上。
戰術目鏡那冰冷的分析視角在一瞬間接管了正常的視野,通訊頻道內的訊息如流水般傾瀉而過
看著那不斷的捷報,鳳凰總算稍微平靜了些許。
他和他的軍團來到布魯拉爾克斯二號是為了追殺此次叛軍勢力中的二號人物,一個被叛軍方提拔上來的所謂元帥。此人過去不過只是個普通的少校,上任多年無功無過,個人作風也算不上乾淨。
福格瑞姆看不出那叛軍的首領為何要讓他來做軍事方面的總管人,但他並不在乎,只要殺了此人,便可在士氣上給予還在負隅頑抗的叛徒們重重一擊。
思索著這些事,他愈發平靜,原先那陣黑暗的衝動總算徹底地安靜了下去。然而這一切感觸,都在他步入一處陣地時被徹底驅散。
三十二分鐘又四十八秒以前,他在得到補給後離開了這裡,以大叛亂後的帝皇之子們慣用的戰法去阻擊一小股試圖從側面偷襲的敵軍。
那時,這陣地上還有兩個步兵團正堅守在原地,他們原先收到的戰術任務是駐守陣地,但他們並不滿足於此,在此基礎上又將戰線推進了數公里方才肯罷休,直接將這平原上僵持不下的局面開啟了一個彌足珍貴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