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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卷靈能錄影帶(一)

31

西吉斯蒙德面朝下地摔在一條血河之中。

幾秒鐘,或幾個世紀以後,他才握緊雙拳將自己撐起。

他感到疼痛,以及痛苦——他覺得,這就像是有人用細小的、帶著鐵鉤的刀刃刺入了他的每一寸面板,然後用一根鐵絲將它們綁起,束縛在他的三顆肺上。

只要他嘗試呼吸,這些倒鉤便會開始折磨他,而且它們並非死物。他每呼吸一次,它們就歡呼雀躍著尖叫一次,深入他的血肉,刮擦他的骨頭,將漫無邊際的痛楚變作無邊巨浪,將他吞沒。

但是,如果僅僅只是這樣,對西吉斯蒙德而言,它們還不配被稱之為痛苦——還記得嗎?那些東西是活著的,而且它們會說話。

他每呼吸一次,每移動一下,每強迫他的身體運作一秒,這些倒鉤便會對他的心低語。

羅格·多恩死了。它們說。

那口吻既不陰沉,亦不可疑,而是一種兼具篤定與信心的語氣,其中充滿力量。

西吉斯蒙德知道,它們沒有說謊。

他緩慢地站起身,隨後又彎下腰,伸手在已沒過小腿的鮮血中找尋武器,他運氣不錯,只第一下就用手指觸碰到了一個堅實可靠的握柄

可這感觸卻讓他恍惚了一下,直到身體本能地帶動手臂,將那把劍從中拖出,他才意識到自己右手的手甲已經消失不見。

而前臂處鮮血淋漓,一道狹長可怖的劍傷從手腕上方一直蔓延到小臂外側靠近肘部的地方,皮肉翻卷開來。

血早已不再流了,被染成粉紅色的骨頭在其中若隱若現,猶如大海被分開後裸露的海床。

這傷口是從何而來的?

他努力地回想起來,同時深一腳淺一腳地開始前進。

他已無力將劍舉起來擺出任何待戰姿勢,只能用雙手拖著它向前走。血沫自他腳下緩緩盪開,劍刃在他腳後滑動,將這條河流從中一分為二。

幾分鐘後,他總算想起來了——他小臂上的傷口來源於一頭惡魔,極其野蠻,極其強大。他那時已經和它鏖戰許久,但仍然勢均力敵,且仍有餘力將這局面繼續維持下去,可是

啊。西吉斯蒙德黯然嘆息。

現在,他把一切都想起來了,而其中最為關鍵的一點——即導致他落敗的唯一原因——也同樣如此。

羅格·多恩的死訊。

西吉斯蒙德開始倒推他的記憶,以確保他對這件事的概念沒有被混淆.

要做到這件事並不容易,可他心如鐵石。常人在這一顫慄的事件面前會退縮,會恐懼,會止不住的動搖,而他什麼感覺都沒有,他只是簡單而迅速地做完了這件事,並再次加以確定。

是的,羅格·多恩已死。

他回想著那一刻,眼前閃過一把斧頭——巨大而血腥,黃銅做底,點綴著白骨,斧面上佈滿鏽蝕的痕跡。

它殘酷地咬過了他的喉嚨。

在那戰場的中央,在那一刻,從羅格·多恩喉嚨處噴湧而出的鮮血飛濺得幾乎有數米之高,甚至遮蔽了他的臉。

緊接著,他便重重倒下,再無聲息,徒留群魔狂笑,叛徒高呼,以及帝國之拳們的咆哮。

在那一刻,多恩之子們的血與心都被這不可言說的巨大沖擊而緊密地聯絡了在一起.哪怕是西吉斯蒙德,也能直觀而近乎透明地看見他兄弟們心中的所思所想。

他知道,在那一刻,帝國之拳們全都瘋了,但他沒有。

他依舊站在原地,腳踏屍群,堅守陣線,和那頭名為斯卡布蘭德的惡魔相互爭鬥。

只可惜這並未持續太久,他苦心維持的陣線很快就徹底告破。本該在防禦工事內戰鬥的羅格·多恩子嗣們全都衝了出去,向著他們的基因之父狂奔,棄責任於不顧。

於是群魔一擁而上,將他圍困,而那大魔則獰笑著抓住了機會,揮出一斧,試圖將他置於死地——如果不是他早有準備,恐怕此刻右臂上的那道傷痕就將移位到脖子上了。

所以,為什麼呢?西吉斯蒙德疑惑地問自己。

為什麼我可以在看見多恩倒下之後依舊保持理智?為什麼我能不受這血脈聯絡的影響?難道我並非多恩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