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走過漆黑的展廳。
他腳下踩著些砂礫或類似的東西,它們材質細密,顏色介於蒼白與一種不太容易分辨的淡色之間。
這引起了他的注意,於是他低頭觀察,而且似乎仍嫌不夠,甚至在數秒鐘的凝視後還選擇了半蹲下來,用手去觸碰它們。
他看上去毫無任何警惕性可言,襯衣下過於單薄的脊背也昭示出此人的無害
於是黑暗中的某物動了。
毫無預兆,它的一根鐮刀般的利爪就此撕破寂靜,在極其細微的風聲中朝著男人的脖頸劃去。
它是一頭頂級的掠食者,完全可以在任何自然環境中佔據食物鏈的頂端。這一擊本該無可置疑地讓男人身首分離——但事情並未朝著這個方向發展。
男人僅用兩根手指,便抵住了這根長達一米的利爪。而它裹挾著的巨力竟也完全沒入其中,不見手指有半點搖晃。
這宛如隕石被樹枝接住的荒誕一幕讓掠食者那極度發達的神經在整整一秒鐘內都未能做出任何反應。
而男人沒有反擊。
他只是站起身,在這短暫卻足以致命的一秒鐘內,他所做的事情就只有這一件。
他看向掠食者。
“塔拉辛的收藏真是豐富。”他說。
掠食者的意識就此中斷,它的所有感知都被切斷,一道光滑卻十分深刻的弧線將它的頭部與身體徹底一分為二。
在此之後數秒鐘,它的身體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重力拖拽著更為沉重的身軀部分猛然向下沉去,肌肉纖維根根斷裂,最終完全與頭顱分離,倒在地上,斷口處暴露出的肌肉與骨骼斷面顫抖不已。
鮮血飛濺,男人握住它的脊骨,提起頭顱,幾乎像拿著一面盾牌。他湊近些許,仔細地端詳起這頭怪物過於猙獰的頭部構造,並在其側面發現了一個頗為滑稽的淡金色鑲片,有人在其上書寫了一行小字。
【利卡特,邪惡的小生物,精巧、殘酷且高效的設計,我第十二喜歡的蟲族收藏品類。】
他鬆手,讓頭顱墜地。
“他還頗有閒情逸致。”
扔下一句不鹹不淡的評價,男人繼續向前,在展廳中看似漫無目的地行走。
周遭黑暗,漫無邊際,而這對他來說不是問題,他自有辦法看穿黑暗。由此他知曉,這座展廳其實極為龐大,甚至比不少他印象中的巨型城市還要大,但內裡已經空無一物。
在他到來以前,它的最後一個倖存者正是那頭剛剛死去的利卡特。
然而,考慮到索勒姆斯並不算太大的總面積,若是一座展廳就有這般大小,它又是如何裝下無盡者塔拉辛在漫長時光中無限膨脹的可怕收集欲的呢?
男人停下腳步,閉目冥思。
他有種特別的感知,範圍極廣,還能夠準確無誤地將周遭一切盡數捕捉。與眼前的黑暗不同,出現在他腦海中的世界實則是‘重疊’起來的,彷彿許多個相互融合在一起的肥皂泡。密密麻麻,一環套著一環,一個連著一個,堪稱永無止境。
是的,這便是答案——無盡者扭曲了現實的界限。
對於人類而言,這種事與神蹟無異,可對於太空死靈們來說,這不過只是一種司空見慣的技術手段.
不過,塔拉辛的確有些激進,他所創造的大型展廳足有上百個之多,且主題各不相同。
他收集人類的歷史,但也對其他種族感興趣。實際上,自他醒來,並決定要做全銀河系最好的考古學家兼神偷以後,他就將手伸向了每一個尚未滅絕的種族。
獸人與靈族自不用多說,男人此前走過的二十一個展廳中有超過一半都是以它們為主題的,且正打的不可開交。
但塔拉辛並不是一個口味平庸的收藏家,他的展廳裡還包括一些早在大遠征尚未開始時就已滅亡的種族,甚至是某些極其危險的怪物
男人睜開眼睛,繼續向前,面無表情。
他得找條路離開這裡,時間緊迫,他必須快點找到塔拉辛的人類展廳。
要知道,那裡面可不止有帝國的忠誠者作為藏品,一些原本作為‘地臺’或‘佈景’用途的東西也是十分之多。
而且,根據他自己的說法,所有大型展廳內的‘景觀’都被他親手修復過,以此來彰顯藏品們珍貴的勇氣與決心。
換句話來說,這天殺的混蛋為一大片帝國之敵做了完全免費的醫療手術。他不僅兼任醫生與護士,就連術後護理也是親力親為,簡直是收藏家們的典範。
羅伯特·基裡曼在理解了這件事後險些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