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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和他自己痊癒的病人

羅伯特·基裡曼緩慢地站了起來,要做到這件事對現在的他來說很不容易。他用兩隻手撐著輔助步行器的扶手,手臂顫抖不已,幅度極大,令人擔憂他是否下一秒就會倒下。

但他沒有。

他一點點地站直了身體,褪色的金髮下,那雙深陷於憔悴之中的藍色眼眸竟然顯得很平靜,而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居然勉強算得上是個玩笑。

“我現在很擔心雅伊爾濟尼奧醫官未來是否會遭到許多不必要的醫學討論邀請。”

康拉德·科茲勾起嘴角,微笑著搖了搖頭:“除非你將自己受過傷的事宣傳出去,否則他仍然只會是我軍團的醫官,而非什麼醫術超絕甚至能夠治好羅伯特·基裡曼的人。”

基裡曼也輕笑起來。而站在一旁的安格朗卻抱著雙手,用不贊同的眼神瞥著他們搖了搖頭。

“我強烈要求你再去進行一次醫療診斷,兄弟。”

安格朗沉聲開口。

“你醒過來了,甚至能夠行走了,但這並不意味著伱就沒事了。我認識的很多角鬥士都是死在一場大戰後的睡夢中的,我們為他們慶祝,他們在宴會上也表現得若無其事,但第二天,我們就只會得到一具屍體。”

“你說的有道理,安格朗,但我現在”

基裡曼停頓片刻,開始一點點地移動自己。

他用手指按動按鈕,將步行器本身的鎖定按鈕開啟了,它的輔助輪開始起作用,基裡曼推著它,行走了一段距離後才再次停下。

“.很確定我自己沒事了。”

“你很確定?”安格朗皺起眉。“恕我直言,兄弟,但你現在只是個病人,而一個病人是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身體到底情況如何的。”

基裡曼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搖了搖頭。他彎下腰,從自己的書桌上拿起了一塊辦公用的資料板,並將它放在了步行器中間的隔板上。接下來,就又是長達好幾分鐘的安靜。

羅伯特·基裡曼一言不發地滑動著資料板,觀看著各項極限戰士們戰後統計的損失資料。

他很沉默,而這種沉默則讓康拉德·科茲感到一種熟悉——因此,他拍了拍安格朗的肩膀,在後者回過頭來以後,對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十來分鐘後,羅伯特·基裡曼才緩慢地長出一口氣。他低下頭,抬起右手,緩慢地掃開了額前遮蔽視野的頭髮。

曾經英俊的面容此刻只剩下令人心驚的憔悴。

臉頰內縮,顴骨與下顎的形狀一覽無遺,眼睛彷彿是嵌在眼窩中的一般深邃,雖然依舊明亮的像是寶石,但也營造出了一種更為強烈的對比。他的臉上沒有一點多餘的肉,只有面板,緊緊地貼著骨頭。

“你們.情況如何?”他輕聲詢問,嗓音嘶啞,居然並不顯得虛弱。

“三千六百七十六個人。”康拉德·科茲微笑著回答。“午夜之刃有三千六百七十六個犧牲者。”

“午夜之刃?”

“啊我決定為軍團起一個新名字,若一直用編號稱呼,就顯得太奇怪了,不是嗎?”

羅伯特·基裡曼沉默地點了點頭,讓自己的視線從康拉德·科茲臉上移開了。

他尚且算得上年幼的兄弟此刻笑得毫無溫度可言,他在笑,但他的眼神看上去卻像是正在不打麻醉藥經受一場截肢手術。

馬庫拉格之主體會過這種感覺許多次,每一次,他都痛苦萬分,因此他並不打算追問更多了。

他看向安格朗,努凱里亞人咧開嘴,犬齒尖銳,笑容簡單,語氣卻堅決到可怕:“戰爭獵犬沒有死者。”

“.”基裡曼無言地點了點頭。

他大致能猜到安格朗在哈爾科蘇斯二號上都做了什麼,而他不會因為這件事去質問安格朗——任何事情,只要涉及到異形,就不可能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