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鑄重重深吸一口氣,壓制住自己內心激憤的情緒,眼神落向陳乞生手中提著的道械殘骸。
“你看看自己現在在幹什麼?你還知道怎麼祭起飛劍,怎麼激發符篆嗎?陳乞生,你到底為何會變得如此怕死?”
“這位師兄不要動怒,師弟能夠理解伱現在的心情。但是這山上各宮各殿都有自己的職責,我們天門殿的職責不是抵禦外序之敵,能管護好山門那也是在為宗門做貢獻啊。”
趙衍龍躬身抱拳賠笑,急忙上前打著圓場。
“這裡有你說話的地方?!”
賀鑄橫眼掃來,揮動的袖中猛然激射出一道寒光,直奔趙衍龍的眉心。
噗呲!
趙衍龍的身影僵立原地,一道血線從他的眉心間蜿蜒流下。
一截銳利無匹的劍尖就定在他眉心前毫釐之處,被閃身而至的陳乞生徒手抓住。
嗡.
劍身在五指中不斷顫動,鋒利的刃口割開掌心血肉,淋漓的鮮血沿著指縫不斷滴落。
“你”
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的趙衍龍驚怒交雜,就要脫口而出的怒罵卻被他咬牙硬生生吞回了肚中。
“這位師兄,我們師兄弟現在已經不是降魔殿的人了,你心中有什麼不滿,可以向紫霄宮告狀。但你別忘了,我們還是武當山弟子,擅殺同門,這是宗門死罪!”
賀鑄對趙衍龍的威脅置若罔聞,眼神依舊定定看著沉默不語的陳乞生。
“你不是陳乞生。”
賀鑄搖了搖頭,口中自語道:“你就在這裡好好躲著吧,在這裡,山下的血色染不到你。”
言罷,道人轉身朝著山道上走去,青袍上到處可見乾涸的血跡,背影寂寥,脊背卻筆直挺拔,昂然如劍。
哐當。
尾焰熄滅的飛劍掉落在地,劍身上猩紅的血水緩緩滲入青磚的縫隙。
武當山道的血,依舊幹不透,擦不完。
咚.
天柱峰頂的鐘聲不分晝夜的敲響。
天門殿前的門檻上,趙衍龍悶頭喝著酒。
自從在陳乞生返回山門那天破了酒戒之後,趙衍龍便一發不可收拾,終日無酒不歡。
特別是今天,他覺得這酒格外香甜,格外醉人。
“南巖宮的呂心志死在了蜀地。復真觀的寧山死在了遼東。就連玉虛宮李祥兆那個平日間最是奸滑的王八蛋,聽說也被人砍死在了福州的海邊,到現在連屍體都沒找回來”
趙衍龍口中喃喃唸叨著:“你們這些個分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的笨蛋,又不是降魔殿的人,非要去跟別人玩什麼命?好好待在山上不行嗎?現在好了,道爺我在這座山上還能看到的笑臉都死完了。”
趙衍龍抬起一雙迷離醉眼,高舉手中酒杯,對向頭頂那片不見天月的黑色夜幕。
“呂心志、寧山、李祥兆,你們的魂靈若是還沒有轉世投胎,那就趕緊滾出來,再來陪我喝杯酒!”
有風掠過他的肩膀,吹進他身後道殿的陰影中。
斑駁的神像下,幾塊雕版符篆做成的靈位供奉在神臺上。
徒手磨平的篆體表面,規規矩矩寫著趙衍龍口中念過的那幾個名字。
靈位前的香爐中,插滿了一支支燃盡了的香梗。
“你們來啦?”
清風拂面,趙衍龍舉起酒瓶,大笑道:“著什麼急?先喝了這杯,道爺再去給你們把香火點上,都有,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