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撩起簾子瞧了瞧,小小的驛站已經被馬車圍得水洩不通。更是有許多侍衛立在一旁,而後面緩緩跟著的蘇家馬車此時也湊在一旁,正撩開簾子張望著這邊。
她不由地蹙了蹙眉。吩咐小巧道:“讓櫻桃好好伺候著真人,不要叫閒雜人等打擾到,我們也都不下車了。”小巧忙答應下來,自去傳話了。
蘇雲這邊都沒有動靜,蘇家馬車上的人卻是坐不住了。王氏悄悄撩開一線簾子看了看,見沒人理會她們,登時臉色一掉,只覺得自己身為郡王妃的親眷卻也沒有人來問一句,真是掉了臉面。
她打了簾子,臉色難堪地扶著丫頭的手下了馬車。高聲道:“都下來吧,沒人過問,也只好自己出來瞧瞧了。”擺明是說與旁人聽的。
曹氏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前邊的貴人都不可下車,分明是覺得人多混雜,不願落了身份,偏偏她就這般大喇喇地下去了,毫無眼色。
這幾日沉默寡言甚少走動的蘇蕙娘。忽然喚過自己貼身丫頭玉蘭,輕聲道:“我去更衣。”扶著她的手下了馬車。
芳娘忙道:“四娘且等等。我與你一道去。”
蕙娘卻是回過頭來,咬唇低聲道:“你一會子再去吧,我先去瞧瞧,若是人多雜亂,還是不要去才好。”語氣十分溫和,卻異常堅定。
芳娘一愣,見她堅持,只好又坐回去,低聲咕噥道:“若是人多,你去不也是不妥當,還不如一道過去。”蕙娘恍若不聞,邁下馬車,帶著玉蘭走了。
李瑁早已下了馬,將韁繩和馬鞭丟給侍從,與李倓二人大步進了驛站坐下,驛丞滿臉諂媚地笑著,端著兩盤豐盛的果餅送上前來,拜倒到:“小的見過壽王殿下、建寧王。”
李瑁看了眼那盤中的果餅,並沒有動手,只是漫不經心地問道:“此處還是幷州地界?”
驛丞忙回道:“正是,在往南一百里便是雲州境了。”
李倓卻是與一旁的侍從低聲道:“將這果餅送與真人與公主的車中吧。”侍從答應下了。
驛丞聽聞忙不迭道:“小的聽聞車隊要過此地,早已備下許多吃食,這就讓人給馬車上送去。”
李瑁瞧了一眼李倓,卻是一笑:“是個有眼色。你先下去吧,我有話要與建寧王商議。”
驛丞諾諾地退了出去,小心地在外伺候著,不敢怠慢。
李瑁這才轉過臉,冷冰冰地望著李倓:“當初三郎可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取我性命,又寧可被貶幷州也不肯違背太子,如何現在卻是甘心回長安,莫非肯聽從聖人吩咐,不在為虎作倀!”
他的言辭十分犀利,冷冷睨著李倓似乎在等著他的回應。
李倓卻是低低一嘆,望住李瑁平靜道:“昔日之事,我乃是奉命行事,還望十八叔莫要怪我。自離開長安之時,倓日思夜寐,思量著當日聖人對我所言,忠孝二字取決於心。生在帝王家,忠孝本就是一體,不忠於君便是不孝,倓雖糊塗愚昧,卻不敢以私孝壞國之大利,是以願回長安,行忠孝之事。”
李瑁看著眼前比自己並小不了太多的這個侄兒,卻是暗中一嘆,若李倓並非太子的子嗣,或許他二人不會到了如此境地,對於李倓的心性,他是知道且頗為欣賞的,如今能夠醒悟過來,也算是件好事。
他微微頷首:“這話是我離開長安之時,聖人交代,若是你能活著回來,便要問一問你,可願回長安輔佐聖躬。”
李倓不想竟然是玄宗所問,頓時臉色一正,起身撩開衣袍拜倒:“臣自當盡忠盡孝,絕不敢有二心。”
李瑁扶了他起來,拍拍他的肩膀:“此次回長安太子之事,只怕並非那般簡單,你還是莫要太過捲入其中。”言語中真情假意參半,太子之事此時的確已經成了玄宗必須解決的問題,而李瑁也另有心思,不希望李倓這個玄宗十分看重的孫輩參與進去,成為太子的助力。
李瑁與李倓二人在驛站內說了好一會話,下人們來來往往忙著換水餵馬填飽肚子,沒人發現衣著並不出挑的蘇蕙娘悄悄走到驛站附近,看似無意間走動,卻似是有所期盼地不時張望著驛站內。
許久,李倓大步當先出了驛站,向身後的李瑁微微欠身,這才大聲問道:“可都準備妥當了,該啟程了。”
早有侍衛將他的吩咐大聲傳下去:“準備啟程……”車隊的眾人忙不迭回到自己的馬車旁,收拾好東西,準備上路。
李瑁慢慢走了出來,面上帶著一絲輕鬆,此次來幷州,最大的收穫大概就是讓李倓這個太子那邊最為棘手也最叫人擔心的人徹底不再相助東宮了。李倓自來有聖人的愛重,且掌控宮中與長安防衛多年,又幫聖人建立龍武軍,現如今十六衛中大半將領皆與他有來往,且有皇甫惟明在外呼應,實在是不可小覷之人,太子有了他一直如虎添翼,地位穩固動不得。現在沒有了他,皇甫惟明也已是強弩之末,太子一黨只怕成不了氣候了。
但是他心中至為看重的一人卻也已撐了李倓的郡王妃!李瑁嘴角的笑容慢慢湮沒,神色複雜地望了一眼那輛垂著簾子的馬車,向著自己的馬匹走去。
“殿下……”身旁忽而傳來一聲低柔哀怨的叫喚,他回過頭去,只見蘇蕙娘扶著丫頭盈盈弱弱地立在驛站旁的樹下,面容憔悴了些許,眼中含著淚,似乎有無限委屈和哀怨,卻只是咬著唇望著他,帶著懇求和不捨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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