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關頭,蘇雲與蟲娘哪裡還有什麼別的念頭,都點頭應下,心裡難受不已。
回了廂房的蘇雲心神恍惚,坐在榻邊,看著已經做好了大半的衣袍,竹葉青的蜀錦柔軟光滑如昔,卻是刺目驚心,那個她心心念唸的人,相思相親,好不容易能夠在一起了,卻在這個時候發生了這樣的意外,她怎麼能夠接受?
不會的,李倓一定不會就這樣丟下她的,他們還沒有在一起,還沒有成婚,他怎麼捨得讓她一個人流淚。蘇雲有些神經質一般,抓起那衣袍來,強逼著自己一針一線繼續做下去,只是眼裡的淚卻不再受控制,一滴一滴,一行一行,自眼中滴落在竹青色的袍子上,氤氳成一團團淚花,斑斑點點,只是她始終沒有抬頭,也沒有停下手裡的活計,似乎只要她不停,就不必面對這樣殘酷的現實。
小巧含著淚進來,輕聲道:“娘子,刺史必然不會有事的,他一定是耽誤了,過不了多久就會帶著兵馬趕回來,救下幷州城。”只是泛紅的眼眶讓她的話沒了說服力,最後隱隱抽泣起來。
蘇雲卻是緩緩抬起頭來,扯出一絲笑,望著小巧:“他一定會回來的,我不擔心。”語氣堅定,像是要把心裡所有的恐慌全部趕走。
方長史夫婦與韋夫人來得極快,想來也是因為幷州城如今危在旦夕,他們一臉焦急地等在正堂,韋夫人原本端莊貴氣的模樣全都不見了,只是又驚又怕地坐在席上,不安地挪動身子。方長史倒還算鎮定,卻也是長吁短嘆,不得安生。
“方長史,方夫人,韋夫人。”蘇雲與蟲娘一前一後進了正堂,與三人見了禮
韋夫人看見蟲孃的時候卻是吃了一驚,原本聽方夫人說起,蘇雲府裡有位公主殿下,卻不曾想到會是蟲娘,她微微欠了欠身,並沒有太多恭敬,口中道:“想不到壽安公主也在幷州,不曾過來拜見,還望公主莫怪。”
蟲娘望了她一眼,徑直在上席坐下,開口道:“如今幷州城被三萬突厥兵馬圍困,刺史領兵出城又不曾有音信,方長史可有什麼計謀?”這話從一位十三歲的女娘口中說出有些奇怪,但蟲娘一本正經的威嚴,卻是叫堂中幾人都不敢小覷。
方長史苦笑一聲,起身抱拳道:“公主殿下容稟,如今城中守軍不足一萬,且糧草缺乏,只怕難以固守,臣也想不出什麼計策能夠退敵。”
蘇雲皺著眉,介面問道:“長史可曾設法報信去長安?”突厥人此舉分明是打算攻打併州,只怕一時不會撤軍,如此只有向長安求援,請求臨近雲州的兵馬前來支援。
方長史望了一眼蘇雲,臉色不虞地道:“恕我直言,娘子一介尋常女流,還是莫要過問這些事才好。”
蘇雲冷笑一聲:“長史此言差矣,蘇雲雖然不過是尋常女流,卻也是得了聖人詔諭賜婚與幷州刺史,如今刺史音信全無,安危不知,我豈能坐視不理,何況突厥人圍攻幷州城,蘇雲亦是幷州城中百姓,難道就不能過問此事?”一番話堵得方長史啞口無言。
蟲娘正色看向方長史:“雲娘所問極是,長史可曾派人求援?”
方長史這才不情不願地道:“突厥人將進出城之路盡數圍住,已經不能使了信差出去,只是放了信鴿捎了密信到百里外驛站,不知道訊息可否送出去了。”如此說來也就是不一定會有援軍。
堂中眾人臉色更是難看,韋夫人無力地軟了身子,她不過是奉太子妃之命,前來為李倓和蘇雲的婚事作函使,萬萬沒想到卻趕上了突厥人圍城,如今這幷州城圍得水洩不通,鐵桶一般,連求援的訊息都送不出去,又要如何得救,難不成就在這幷州城中等著突厥人打進來,聽說那些突厥人最是沒有人性,一旦進了城只怕要劫掠屠城,不是死就是落在突厥人手裡生不如死,這可要怎麼好。
蟲娘打破了堂中的死寂,站起身來:“有勞方長史將守軍參將帶來見我,如今幷州城刺史不在,便由我來指揮守城之事。”
此言一出,方長史、方夫人連同韋夫人齊齊變了臉色,韋夫人下意識開口道:“這怎麼行,你不過是個年輕女娘,何況還不是……都不曾被冊封,豈能讓你管兵權!”她聲音弱了弱,卻是直直看著蟲娘,很有幾分不屑,旁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這位壽安公主,雖然有封號,卻不曾被正式冊封過,算不得正經公主,哪裡能夠讓她管事。
“她管不了,那我可管得了?”堂外傳來一陣沉沉的問話聲,玉真長公主扶著櫻桃的手大步進來,陰沉著臉掃視了一番堂中眾人,在蟲娘身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