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暉吁了口氣,熱氣變成一團團的白霧,很快消散得乾乾淨淨。
小山打完一套拳,一頭熱汗走過來,孫哲趕緊把手巾遞給他:“小山哥,快擦擦吧,別受了涼。”
“沒事兒,在山上的時候天天這麼著,山上可比家裡冷多了。”
孫哲有幾分羨慕:“真好,山上怎麼樣?”
小山哈哈笑著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在山上特別自在?”
孫哲連連點頭。
他就是這麼想的。
在家裡頭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一步不能多走,想添減件衣裳都由不得自己,晚飯少吃了一口奶媽就會稟告給母親,母親肯定要問他原因。又或是他想吃一樣什麼菜,可是卻不能輕易開口要。其實他知道,如果他要,母親也會讓人給他做,但是他很少會提這種任性的,額外的要求。
“山上管的非常嚴格。”小山跟好朋友倒是說了大實話:“一天三回的查,就怕有人偷溜出去。山路陡,天氣又冷,真出點什麼事就不是小事。聽說往年有人暑天時偷偷去嬉水結果溺水的,也有人走路不當心摔斷了胳膊的。不說遠的,就說我剛上山的時候,我們住處後面有一段山路夏天被山洪沖斷,能過的人的地方只有一個腳掌寬,兩邊都很陡,跌下去必死無疑。頭一天去,師兄們就已經說了不準從那裡走,還是有人不聽。”
孫哲忙問:“那出事了沒有?”
“別提了,那愣小子為了顯示自己膽氣比別人壯,身手比別人靈活,就非要從那段路上走一趟。走到最窄的那地方,說是路。其實已經酥壞的不行了,腳一踏上去,就嘩啦啦往下掉砂土,他嚇得都要尿了,往上上不去了,陡,除非跳起來能跳過。可是那地方哪有餘地讓他跳?往回吧。也不成了,一回頭看就眼暈膽寒,轉不了身。進退兩難。”
“後來呢?他受傷了嗎?”
“沒有。”小山忍著笑說:“他先前大概還想著自己能下來,後來看著天都要黑了,腿軟的走不了路,站都要站不穩了。就哭著放聲大喊救命。”
這下連秦暉都忍不住莞爾。
“我們聽見了過去,一位師兄甩了繩子給他。他扶著繩子慢慢退回來了。那天晚飯時辰已經過了,他受了驚嚇,又餓了一宿,第二天就發燒起不來身。非鬧著要回家,不要再待在山上了。”
“這可真是……”小山也不好給這人下論斷了。說他膽大?說他膽小?膽大他能嚇的哭喊的嗎?說膽小,膽小的人壓根兒不會去試著要走那樣的險路啊。
“那他後來留在山上了嗎?”
小山搖頭:“沒有。他家裡來人把他接回去了。”
秦暉卻找著了機會,不著痕跡的問:“聽說府上也有人發燒生病?”
小山並沒有防備的意思。點頭說:“我姐前兩天有些不舒服,已經好多了。”
“確實不要緊嗎?這臘月裡生病不是鬧著玩兒的。”
小山說:“確實沒事兒了,我們家現看著一個醫術超群的好郎中呢,張伯開的藥,一劑下去就退了燒,剩下的就是調養調養唄。”
孫哲當然知道秦暉問起阿青姐是什麼意思,可是被大姐說過一次之後,他已經不打算再摻和這件事了,別忙沒幫上,反而害了師兄和阿青姐兩個人。
他還想找機會勸勸秦師兄,真是對阿青姐有意,就大大方方去和父親、母親講清楚,請兩位長輩做主,自己這麼冒冒然的行事,萬一有個差池,兩個人的名聲可不都毀了。
可是這兩天還沒找機會說,今天秦師兄又同他一起來了。
小山知道這二位都是讀書人,就算身板兒不錯,也不能跟他一樣在外面這樣喝西北風,笑著說:“咱們屋裡坐。話說我去了山上幾個月,一回到自己家反倒不習慣了,晚上覺得炕燒的太熱鋪的太軟了,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手腳都伸到被外頭還不行,最後爬起來把被子掀掉一床,只蓋了一床薄被,這才算睡著了。”
小山的屋子雖然有幾個月沒住過人,但是一進去完全看不出來象是空置很久的樣子。他們一掀起門簾,一隻漂亮的小貓就從門簾縫裡鑽出來,細細茸茸的尾巴在人腳背上一掃而過,輕盈無聲的跑了。
“喂,大美人,回來。”
小山這麼一喊,兩位客人無不側目。
小山笑著說:“別看我,我沒喊錯。我不在家的時候她們給貓起名叫美人,一隻大美人,一隻小美人,這隻身上斑大,就是大美人了。”
這名兒起的……
孫哲心說,這隻怕是張家大妞姐姐的手筆,阿青姐只怕不會給貓取這樣的名字。這整天一院子的人大美人、小美人的亂喊,讓外面人聽到,知道的說是在叫貓,不知道的還不知道這家出了什麼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