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說什麼了嗎?”
“沒有,我爹他話都沒說完就出門去了。”大妞覺得挺納悶,本來說漏嘴了她也有點兒懊惱,可是她爹就這麼甩手走了,渾不把她說的事兒當回事,大妞心裡也不痛快。
“不過他說……”大妞頓了一下:“他說沒有人會怕未知。”
“是嗎?張伯這麼說的?”
“嗯。姐,你到底怕什麼啊?你說出來,我幫你出出主意。”
阿青選了一些小珠子串在一起,用彩繩打起了絡子。等出了正月,天氣總會一天天暖和起來,厚厚的毛氈門帷要換下來,換上稍微輕薄一些,打這些絡子馬上就可以派上用場了。不過她做的有點兒心不在焉。
大妞是滿心想安慰她,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她本來就不會安慰人,再加上這件事情這麼尷尬。
是怕成親後日子不好過嗎?
阿青想,可能是吧。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誰會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要去走一條全是荊棘坎的道路?
也不全是。
阿青垂下眼簾。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吳叔和吳嬸帶著她逃難時的事情,有好些都已經模糊了,畢竟那時候她的身體是嬰兒,每天清醒的時候沒有睡著的時候多。
就是有一件事印象很深。
那一次是晚上,本來他們已經睡下了,可是聽著外面動靜不對,怕出事,所以吳叔吳嬸悄悄又起身趕路。他們怕晚上會有事情發生,所以睡覺的時候都不脫衣裳的。以免有突發事情應變不及。
那時候夜真的很黑,四處黑黢黢的,路坑窪不平,吳嬸抱著孩子高一腳低一腳的走的格外費力,後來吳叔把她接過去背在身上。
他們沒走多遠,身後就發生了變故。
離得遠,聽不到什麼聲音。可是能看到起火。
吳叔和吳嬸停下來看了一眼。然後默不作聲的繼續趕路,而且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腳步。
那種無助和恐慌在阿青心中留下的印記太深刻,一直到現在。想起那一夜仍然心有餘悸。
死亡離的那麼近,就攆在背後,走的慢一步就會被它抓住。
除了恐慌,還有飢餓。捱餓的滋味是真不好受,心裡空蕩蕩的。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即使他們一家後來在七家鎮安頓下來,阿青還是感覺那一片陰影還籠罩在頭頂上沒有散去,夜間她時常驚醒,一個人待在屋子裡的時候。總是覺得心裡莫名的發慌,總覺得下一刻就會有人破門而入傷害她一樣。
這種情況後來是慢慢改善的。生活中添了個大妞,後來又添了個小山。生活充實的讓人沒有胡思亂想的餘暇,動盪的亂局慢慢平息。生活一天天的安定下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昨天一想到要成親,要嫁人,要接受全然陌生的另一種生活方式,她當年的那種恐懼,就又悄悄的漫上來了。
大妞坐的不安穩,串了幾顆珠子,忍不住問:“姐,小山剛才過來說什麼了?”
小山啊……
想到弟弟,阿青露出了笑容。
“他說不管我喜歡誰,將來和誰好,他都會給我撐腰的。要是……那個誰敢欺負我,小山說一定饒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