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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衣裝

“咱們來京城,於夫人那裡該知道了嗎?”

“還沒去送信兒,不過我猜她已經知道了。”

吳叔家這間宅子不算什麼大秘密,上次來的時候已經請人收拾過,於夫人心裡有數。現在他們幾口人呼啦啦的一起進了京,動靜可不算小,於夫人只要有心肯定會知道。

“都過了這麼多年了,人心都是會變的。”吳叔不無感慨:“當時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活到現在的沒剩幾個了。”

“是啊。”能夠活下來的,沒有幾個是單靠僥倖,要說各人沒有自己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不說旁人,就說自己吧。當年如果讓吳嬸捨出命去,她眼睛都不會眨一眼。可是現在時過境遷,雖然她的心思沒變,那股氣性卻也讓十幾年的歲月消磨盡了。當年她是獨自一人,無牽無掛,命說舍就捨出去了。可現在她有牽掛了,有夫有子有家有業,這條命已經不算是自個兒的,怎麼還能不當回事兒?

同理,於夫人也是一樣。當年她們倆是一樣身分,可是現在於夫人也是有夫有子的人了,且這麼些年養尊處優過的都是人上人的好日子,她也未必願意做這些擔風險的事,一個搞不好,也許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不早了,睡吧。這些一時用不著,先放個妥當地方。”

吳嬸應了一聲,把那些大額銀票放回匣子裡,再把匣子放回牆上的磚洞中。這面牆是以花磚砌成的。匣子放進去之後再將花磚復位,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吳嬸吹了燈歇下,吳叔已經習慣性的把胳膊伸過去給老婆當枕頭了。這習慣從他們還沒成夫妻的時候就養成了。那時候……那時候吳嬸懷裡抱著孩子,實在太疲憊了,靠著牆就打起盹來。他就悄悄的把她的頭扶到他肩膀上靠著。

他們那會兒都是年輕人,誰也不會照顧孩子,手忙腳亂,舉目無親,能依靠的只有彼此。一開始是假扮成小夫妻,一路同行彼此照應著,很快就熟悉了,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成了真正的夫妻,落地生根,過起了平凡百姓的日子。

但是和妻子不同的是,吳叔從來沒有一日淡忘往事。因為有一個活生生的證據每天都在他的眼前出現,那個孩子一天天長大,懂事,親熱的喚他們爹、娘。

這一夜有人酣然入睡,有人輾轉難眠。

外頭月亮很好,樹影映在窗紙上,看起來就象一面交錯繁密的網。

阿青也沒有睡著。

不知道為什麼,她又想起那位陳公子。

他們相處的時間其實很短,而且根本也沒有講過幾句話。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始終忘不掉那個人的眼神。

那個人……好象就是京城人氏吧?現在他們舉家遷至京城,說不定將來還會遇見他?

呃,應該不會這麼巧的吧,京城這麼大,那個人一看就出身顯貴,自家只是平頭百姓,完全格格不入,生活交際的圈子都沒有交集。

最好還是不要遇見。

那個人讓她覺得特別的危險。

大妞小聲的喊了一聲:“姐。”

“嗯?”

等了一會兒不見大妞的下文,阿青扭過頭——

大妞根本沒醒,睡的香著呢,還打著小呼嚕。

阿青看看她嘴邊有點亮晶晶的水跡,再看看枕頭上明顯的一灘深顏色,把腦袋往外挪遠了點兒。這孩子睡品太差,亂動不說,還磨牙,時時還來一段激昂的夢話。

大妞怕熱,睡著睡著胳膊就伸到被子外頭來了,阿青替她放回去,沒多會兒她又伸出來。

天氣是真暖和起來,彷彿這就是一夜之間的事,後園裡的野草瘋狂的生長,個子矮一點兒,說不定就會被埋沒。這些野草相當頑固,請了外面的人來,整整清理了兩天,才算把地面弄得平整乾淨。可即使如此,下了一場雨之後,又有許多細細的綠芽從泥土裡鑽出頭來。

真是春風吹又生啊。

相比這些茁壯的甚至是頑固的雜草,後園裡剩下的為數不多的幾株花樹都顯得乾巴巴的沒有生氣。阿青發現了一株桃樹,在靠近圍牆的地方,枝上挑著小小的幾朵桃花。桃枝很細,桃花也顯得荏弱,顯出一種長久無人照看的寂寥。

她站在牆邊的時候可以聽到牆外傳來水聲。

後牆靠東北角有扇小門,上頭的鎖已經鏽了,小山找了菜油來,搗鼓半天把鎖開啟,推開那扇門。

門後面是條窄路,路邊是條河。

阿青探頭看了一眼,還看到了河岸邊上有石塊砌的墊腳。

沿著墊腳走下去,河沿那還有兩塊平整的大青石。

以前住在這裡的人,大概常常開了這扇門,端著木盆和捶衣棒從這兒走去,在河沿洗衣裳。

大妞輕手躡腳走了過來,把掐來的一枝小小野花簪在阿青發間。

阿青轉過頭,伸手摸了一下:“什麼花啊?”

“不知道,那邊牆根兒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