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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五 把酒

事實上,小山真被教導了為人處世的道理?

哪裡有啊。

吳叔和張伯兩個到了前面書房說是要下棋,其實兩個人都是臭簍子,玩了一會兒擺棋子,讓人端了酒菜來又續上了。小山嘛,長輩們面前哪有他一個小輩的坐位,他就坐在小凳子上,輪流倒酒。

不過雖然派的差事跟使喚小廝一樣,小山卻挺高興的。

每年過年陪著娘和姐姐在後院兒裡,他乾的其實也是跑腿倒茶聽差遣的活兒,還得被幾個娘子軍輪番取笑打趣,總之,好事兒沒他的份,需要個墊底兒的,那準保找他沒錯了。

吳叔和張伯說的雖然是一些閒話,可是小山聽的津津有味。

他倆話題很跳脫,有時候說的是很久之前的事情。聽起來,那時候張伯也住在京城,不過和吳叔當時並不相識。可是說起京城那時候的老字號名吃,兩個人都如數家珍。這家的滷肉好,那家的湯更好。還有一家專做豬皮凍的,特別好吃,每天就做兩鍋,去的晚了就買不著。那豬皮凍下酒最妙,老掌櫃不做了之後兒子接著做,還是那個味兒,老客們一樣捧場。

“我當時給我爹跑腿,隔三岔五去買。”

“我倒是沒去過幾次。”張伯想起來:“當時一聽說是豬皮做的,就覺腌臢。你知道鄉下養豬那……”

“去去,都象你似的,那日子別過了,你們學醫的人就是想得多。”吳叔抿了半盅酒:“照你這麼說,那青菜你也別吃了,一樣是糞水澆的嘛。蘿蔔還是埋在土裡的。那更加不能吃了。”

張伯被他說的一直笑,小山也聽得好笑。

張伯笑完了說:“我倒是喜歡回家的衚衕口有家賣燒餅的,一開始一文錢就能買一個,烤的香酥可口。回家的時候常常肚子都餓了,所以一聞見燒餅香味兒就忍不住買,差不多天天都要買一個。”

“現在那些東西都找不著了。”吳叔說:“咱們回京之後,我去過那家賣豬皮凍的店。那兒早改成茶鋪了。問起原來的鋪子,倒還有人記得,說是十幾年前就關了店不做了。”

那就是二王之亂的時候了。經歷過那麼一場風雨動盪。京城與吳叔和張伯記憶中的模樣已經是完全不一樣了。

“那燒餅也不在了。”張伯說:“可能當時吃燒餅都是趕著回家肚餓的時候吃的,覺得特別香酥可口,現在再吃東西,怎麼都覺得沒有當時那麼好吃。”

“你這不廢話嘛。”吳叔招呼小山給張伯倒酒:“少年人那是什麼胃口?給你一斤生肉都吃得下去消化得了。可現在呢?你還敢灌涼茶不?人老了脾胃先老。不還是你告訴我的?象小山大妞似的這年紀,吃什麼都香噴噴的。到咱們這年紀。就只好自己注意保養了。”

張伯點頭:“對。你就多多注意保養著吧。你瞧你這一年,睡過幾個安穩覺?吃過幾頓熱飯了?人的精血氣力是有數兒的,你現在多耗幾分,到老了就得早還幾分。”

“這條命都算是撿來的。能不能活到七老八十那得看運氣。”吳叔說:“況且,有的事兒不是想退就能退的。”

“可不。”

兩人說到這兒,又轉了話題。吳叔問起張伯鋪子裡的事情來:“上次聽太醫院的徐故承提起你。你和他過去就認識?”

“認識,也算有一段同門交情。他曾經向我父親求教醫術。不過並沒有正式的師徒名分。”

“你和他過去交好?”

張伯想了想:“這個人很會做人,雖然父親曾經說他在醫術一途上不會有什麼大的建樹,可是會做人,這本身就是一件本事。”

“確實是,他在太醫院混的也不錯,誰也不開罪,做人很是八面玲瓏。”

“他做他的太醫,我開我的鋪子。在藥市的時候我碰見他了,他倒是在會長面前擺出一副舊交故友的模樣,替我說了幾句話。你知道我不耐煩這些事情,那兩個人說到後來,倒是打的火熱,算是一見如故了。”

“人家都是名利場中的人,自然越說越投機。你嘛,就是個不合群的大白鵝跑進了雞群裡。”

“怎麼是鵝?”張伯睜圓了眼要給自己討個公道:“你念沒念過書?那叫鶴立雞群!不是鵝立雞群。”

“好好好,是鶴。”吳叔退讓了一步:“唉,反正拔了毛都長的差不多唄,那鵝可能比鶴還多幾兩肉呢。”

小山低下頭忍笑。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張伯突然把話題帶到小山身上來了:“小山哪,你也不小了吧?你師傅平時看待你如何?”

“師傅待我不錯。”

不過師傅那個人天生就是一張冷臉,就沒見他對誰笑過。他的對人不錯,指的就是對你比對旁人更嚴厲。小山打一開始就知道師傅和爹過去相識,爹還請他“好生管教”“多多督促”,這麼一番盼子成材的話說出去,師傅當然對自己比對別人要求更嚴格。小山在師傅手底下,一開始也是吃了些苦頭的。日子長了,能做到師傅的要求了,漸漸習慣了就不覺得苦。其實罰他多多操練打熬身子,小山並不覺得苦。反而是有時候被罰了要寫字,這就比較煩惱了。要是罰出力的事情,咬牙堅持下來就行了。可是這字寫不出就是寫不出,簡直要絞盡腦汁了,紙上還是空落落的一個字沒有。

方師兄在這上頭就在行,能文能武。師傅講完兵書,他能洋洋灑灑寫出一大篇東西來交差。頭一次他實在沒轍,央告方師兄幫他想想辦法。

方師兄只是說:“我不能幫你。”

當時他還覺得方師兄真是不講義氣。他那麼會寫,提點自己幾句又不費事。

“我告訴你的,你寫出來,師傅一看就會知道不是你自己想的。”方師兄說話並不遮掩,也沒繞彎子:“你就想寫什麼寫什麼吧。寫到哪兒算哪兒。這樣交差可能師傅還是會訓斥,也可能會打回來讓你重寫,但總比我幫著你出主意,讓師傅看出來大發雷霆的好。”

小山把他的話聽進去了,還為自己的小人之心慚愧過。硬是沒話找話的擠了幾行字。第二天交上去,果然不過關。可是師傅只是說:“你再回去把我講的東西看幾遍,我講的時候你準是開小差去了。”並沒有多加訓斥。

可是對其他幾個人。就不是這個態度了。師傅是把他們寫的東西直接扔到他們臉上去了:“你們覺得找人捉刀我看不出來是吧?啊?還有你,居然就照著抄旁人的!”如此這般,把他們當眾訓的狗血淋頭不說。除了要重寫,還有其他的加罰。並且師傅也說了,這種弄虛作假的事情他絕不姑息,再有下一次。讓他們全自己滾下山去。

果然方師兄說的對,寫的孬也比抄旁人的強。

後來師傅就慢慢給他們另外佈置功課了。比如先給他們看一張地形圖。有時候是個城池,有時候是個營寨,看圖的時間一般是一柱香,看過後就收起來。回去讓他們各自去想,如果自己已經成了兵將,要如何攻下這座城池呢?又或者問。如果你遇到了有人圍城攻擊,該怎麼將城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