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知道大妞沒說實話。
經過這兩年的歷練,大妞已經不是一開始那個大大咧咧沒心眼兒的姑娘了。尤其是她進了這個行當,當著病患,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她心裡有數。
比如,你橫豎不能當著人家的面說:“您老沒幾天活頭兒了,吃點喝點兒悠哉等死吧。”又或者直截了當跟哪家的夫人說:“你這毛病肯定是你男人過給你的,八成是在花街柳巷染上的髒病。”
聽了這些話的病患怎麼想啊?起碼人家家裡鬧翻天之前,得先跟這個郎中翻臉。
會這樣說話的那隻能是傻缺二百五。大妞是直率,可她不傻。
所以大妞說:“不是什麼大症候,我就不開方子了。藥補不如食補嘛,有什麼想吃的就吃兩口,軟爛些好克化的就成,倒不用非得吃山珍海味大魚大肉的。”
阿青也點頭:“正是,山珍海味什麼的也就吃個新奇,誰天天當飯吃?一個地方的人有一個地方的體質,總吃旁的地方的東西那就是不對脾胃。”
楊夫人笑著點頭:“就是天熱,沒什麼胃口。”
大妞說:“您要信得過啊,讓阿青姐幫著寫兩張膳食單子,這上頭她可比我精通啦,準保又好吃又補養人。”
這種情形下,楊夫人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個不好。
看著她的樣子,阿青驀然感到一陣心酸。
楊夫人的病,一小半在身上,但還有一大半是在心裡頭。
一個人自己不想活,就算舉天下所有的靈藥珍寶,也救不回來。皇上這樣急的把阿青和大妞召進宮來,難道是為了大妞醫術超群嗎?
分明是指望著阿青能勸動楊夫人,令她自己願意配合太醫,好好養病。
而且,召她來讓楊夫人見,說不定還有挾以為質的意思。
阿青也不願意用這樣的心思揣測皇上,可是看著楊夫人,想到她過往的種種慘痛經歷,阿青沒法兒不往那個方向去想。
楊夫人顯然是不願意入宮的。她隱居在山上的道觀之中多年,身體並無大恙,看著與常人無異。如果她願意和皇上重歸於好,那現在就不會象是被囚禁不得自由的人一樣,只想一死解脫。
自己來勸她,楊夫人也許能一時好轉,但這是治標不治本的。
楊夫人說了不少話,精神不濟,靠在那兒閉上了眼睛。
象是睡著,但是睡著的人呼吸會變重,變深,楊夫人的呼吸卻顯得細弱,胸口只有微微起伏。
大妞湊近一些仔細看了一眼,向阿青微微搖頭,示意暫無大礙。
她們倆打小一起長大,阿青和她的默契旁人都比不上。
兩人退到屏風後頭,阿青輕聲問:“這是睡著了?”
可看著更象是昏過去了。
“只能算是假睡,身體太虛了。”大妞低聲說:“脈象虛浮若斷若續,情形很險了。我怎麼覺得,她這情形象是曾經……”
中毒兩個字她沒有說出聲來,不過看她的口型阿青也看懂了。
她竟然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
她也無聲的問:“有多久了?”
大妞對她比了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