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隊終於小組出線了,這無疑是好事,可作為球隊主教練的鄭昌盛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尤其是當他發現擺在他面前是那樣一付景況之後,他的心情就愈加變得沉重。
在成都的對手是相對固定的,新時代將在決賽圈的第一階段遭遇另外三個賽區的一個第一名和兩個第二名,假如球隊能闖進第二階段的話,那麼四支晉級總決賽的球隊再逐一交手,直到角逐出最後兩名晉級甲B的幸運兒。現在問題出來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即將面隊的對手的情況。因為在此之前他還不能確定自己的球隊是否出線,所以他也沒特意告訴孫峻山去收集這方面的資料,現在好了,俱樂部顯然也不曾料想到自己在第一個賽季裡就會走得那麼遠,根本就談不到什麼準備,能為他提供的資料僅僅是一份其他晉級球隊的隊員名單和幾盒錄象帶。這些東西幾乎就派不上用場,他總不能憑著一份名單就來臆測對手吧,更何況這些錄象帶還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翻錄或者**下來的,畫面模糊不說,很大部分還是小組賽之前的訓練場面或者教學比賽,連個球員的號碼都看不清楚……
他立刻找到正美滋滋地親自剪報紙做簡報的總經理孫峻山,把這糟糕的情況告訴了他,讓他拿個妥善的辦法出來。
“這事好解決。”孫峻山根本就沒把這當回事。他放下手裡的活計,坐到老教練對面,並且給鄭昌盛遞了根菸,一面為他點火一面說道,“已經別家俱樂部和我們聯絡了,他們想要青島雙喜在小組賽裡的錄象資料,他們用咱們需要的錄象作交換。”
鄭昌盛一時沒回過神,問道:“他們要青島雙喜的錄象幹什麼?”
“青島雙喜也出線了啊。”孫峻山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昨天的第二場比賽,廣東明珠平局了……可惜了的,他們有三十多次射門啊,楞是沒進一個。”他忽然想起昨天自己球隊的比賽,也是二三十次射門,也是一個球也鼓搗不進去,要不是鄭昌盛猶如神來之筆一般換上高勁松作中鋒的話,眼下倆人就絕對不可能坐在這裡商量什麼錄象帶的事。
“哦。”鄭昌盛點點頭。他記起來了,昨天傍晚有人和他提過這事,可他沒在意。對他來說,這個小組另外一家出線球隊是誰都無所謂,反正在總決賽之前兩傢俱樂部根本就碰不到一起,而總決賽那麼遙遠的事情他現在壓根就顧不上考慮。
“我們得儘快去成都,越快越好。”他說道。
“為什麼?”
“到了成都交換資料方便。另外可以就近觀察下幾個對手,說不定能有點什麼收穫。”因為是和俱樂部總經理說話,鄭昌盛便沒有那麼多顧忌,很直接地說道,“再說到了成都就可以進入賽前準備,隊員們就沒時間去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咱們本來就比別的賽區的球隊多踢了一場比賽,休整的時間也比別人少七八天,再讓隊員們撒歡地野著,對後面的比賽沒好處。”
比別的球隊少了至少一週的調整期,這就是鄭昌盛苦惱的另外一樁事。因為體能問題而導致大好局面崩潰的事情他可是見得多了,他不能容忍他的隊員在這種時候還把本來就未必夠用的精力消耗在球場外。
對足球有些瞭解的孫峻山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他馬上接通了俱樂部一位分管行政事務的副總的電話,讓他抓緊時間把航班機票以及在成都的住宿交通等等事宜都聯絡妥當,哪怕俱樂部的後勤人員不能與球隊同機去成都,也要先把隊伍拉過去。
“要是能弄到今天的飛機票最好,我讓戴振國先過去看看成都那邊給咱們安排的訓練場地,要是不成,得趕緊再尋地方。”鄭昌盛在一旁補充道。他的擔心並非多餘。成都本地也有支晉級決賽圈的乙級球隊,而且還和新時代同在一個小組,假如對手利用這點優勢動動手腳的話,只需要將外地俱樂部的住宿地點和訓練場地拉開距離,就能教所有人連罵孃的力氣都尋不出來——力氣全折騰到下榻賓館和訓練場之間的路途上了。
恍然大悟的孫峻山乾脆讓那位副總下午和與戴振國一起去成都。畢竟戴振國只是助理教練的身份,權力有限,有些需要當場掏錢拍板的事情還是讓那位副總出面比較好。他這樣做倒也不是信不過戴振國,而是因為這是俱樂部的規章制度。
孫峻山的電話還沒放下,手機就響了起來,又有一傢俱樂部找到他,想要索取青島雙喜的比賽錄象和資料。
這事太簡單了,只需要把青島雙喜的比賽錄象多翻錄幾套就行。孫峻山一面囑咐俱樂部工作人員趕緊處理這事,一面從電話薄上翻找出另外一傢俱樂部老總的電話,直截了當地要求交換情報。
他在這邊忙活著,左右無事的鄭昌盛就翻開著他做的“剪”報。
最新的一塊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文章標題是這樣的:“《乙級聯賽:怎一個‘亂’字了得》”
鄭昌盛額頭眼角的皺紋立刻多起來。他笑了。這個題目實在是太貼切了,他的球隊便是這“亂”字裡最出名的一員哩,不僅把這個小組裡最有潛力也最被行家們看好的省城明遠攪出了局,興許還要在成都再攪和上一番,說不定攪來攪去,在一片混亂中他的球隊就攪進了甲B……
不過文章的內容卻和他的想法有些出入。
這篇文章裡也提到了新時代,不過這並不是文章的重點,作者的所有筆墨都在描述和渲染另外一個賽區裡的一家小俱樂部。這家在足協規定的職業球員註冊截止日之前還在拼命招攬人的小球會如今是今年晉級甲B的最大熱門,只有二十二名球員,卻在小組賽裡摧枯拉朽般地七戰全勝,不僅在全聯賽裡第一個穩穩獲得參加決賽的資格,他們進十五球失三球的驕人戰績更是讓人心驚膽戰。文章還提到這支球隊的攻防轉換速度“比部分甲A球隊還快”,進攻流暢簡潔而且“華麗”,“行雲流水般的配合在這座沒有足球的城市裡吸引了大批的觀眾,讓乙級聯賽的門票都賣到告罄”,不能不說是“罕見”。文章認為,這支球隊之所以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主教練不拘一格起用了一名不是科班出身的業餘球員;而對那個一個多月之前才剛剛在足協註冊的年青球員,文章的作者更是毫不吝嗇地給出了“前途不可限量”的高度評價……只是在文章的末尾,在為幾家老資格俱樂部不能去成都而惋惜的同時,筆者才提到了新時代,除了一句“老帥鄭昌盛在臨場換人和戰術排程上頗見功底”之外,便只說乙級聯賽裡如今的最佳射手張遲“初露鋒芒”。
鄭昌盛再把文章看過一遍,就把它撂下了。報紙上提到的俱樂部和新時代並不在一個小組裡,不值得花大力氣去關注和研究。他現在好奇的只是那個作者到底收了這傢俱樂部多少錢,竟然花這麼大力氣炮製如此一篇扯淡文章。他不禁在心裡對作者冷笑,這傢伙知道他在說什麼嗎?比甲A球隊的速度還快,配合行雲流水,這些文字看上去更象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不過小組賽全勝的事倒不可能捏造,他預備到了成都之後,抽空把這個球隊比賽的錄象都找來看看,要是有空閒工夫的話,他還想去現場觀摩一番。他這樣做倒不是想撰寫文章去批駁那個作者的胡話,而是覺得看看錄象和比賽也不是什麼壞事,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能派上用場。
孫峻山處理罷手頭的事務回來了。他坐回沙發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這才說道:“事情都辦得差不多了。戴指導他們今天傍晚就過去。球隊的機票訂到明天下午三點十七分,我已經讓俱樂部分頭通知隊員了。”他看著面前攤開的簡報薄,笑了笑,問,“您也看了那篇文章了?”看見鄭昌盛點頭,他又問,“您覺得那可能嗎?門票告罄,這聽著更象個笑話。甲B各傢俱樂部便不說了,我就知道,連好些甲A俱樂部的門票都滯銷哩。”
鄭昌盛也和著他笑起來。是啊,要真想挑刺,那篇文章裡到處都是窟窿眼。但是他沒附和著孫峻山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告訴他,看有沒有可能找來這支快被人誇到天上去的球隊的比賽錄象。
孫峻山滿口應承下來。這是小事,橫豎就讓幾家和自己做交易的俱樂部多翻錄幾盒帶子而已,再買幾張比賽的門票更是不值一提。不過……
“你看他們的比賽錄象幹什麼?還真要去看他們的比賽啊?”
“有備無患,免得到時候抓瞎。”鄭昌盛隨口說道。
孫峻山滿臉驚愕地瞪視著老教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