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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4)

熱身賽的失利並沒有給球隊帶來什麼麻煩,在隨後的小組賽裡,新時代繼續著他們之前的好運道,先是以二比一有驚無險地戰勝了決賽圈裡遭遇的第一個對手,接著又以三比一無驚無險地攉取了第二個三分,並且頑強地守住了第三場比賽的平局,最後,他們憑藉著一個淨勝球的微弱優勢力壓成都伊普森,成為本小組的第一名。這樣,他們就在總決賽裡佔據了一個比較有利的位置,成功地避開了另一個小組的第一名長沙沁園——沁園最近的狀態幾近瘋狂,三場小組賽進了對手八個球……

這已經是鄭昌盛他們期待的最佳結果了。按孫峻山的說法,這一切簡直就象一場夢,而且這夢還沒醒,還能繼續做。

球隊的下一個對手是青島雙喜,一個從戰術到人員都比較熟悉的老對手。認真說起來,還是這支聯賽開始前就被公認的強隊給了新時代信心和希望,要不是在外圍賽裡力克青島雙喜,新時代興許就不會來成都爭奪那兩個甲B的名額……就是不知道這回新時代還能不能再從青島雙喜身上得到一個驚喜。

所有人都期待著再收穫一份驚喜,但是所有人都明白,雖然青島雙喜還是那支青島雙喜,但是新時代已經不再是之前的新時代了,球隊眼下正面臨著一個極為糟糕的問題——陣容不整……

陣容不整,這只是一種聽上去不那麼刺耳的說辭而已,實際上的情況遠比這要嚴峻得多,也嚴重得多。外援前鋒謝廖沙在第三場小組賽裡腿傷復發,即使是隊醫最樂觀的估計,他也需要休息七到十天,這就是說,他至少會缺席總決賽裡一至兩場比賽——哎,剛剛漸入佳境的謝廖沙可是小組賽裡隊上的頭號得分手呀,四粒進球他一個人就佔了一半,他的缺席不僅會讓球隊失去一個火力點,而且鄭昌盛為球隊設計的一高一快的前鋒線也會因此變得跛腳。更讓鄭昌盛頭痛的是,左邊前衛陳明燦現在都還躺在醫院裡——在第二場比賽裡,出線無望的對手動作很大,陳明燦在一次爭搶中被對手一腳踹在面部,當場就暈厥過去,隨後醫院給出的診斷報告是鼻樑骨折和輕度腦震盪,一個月以內肯定無法參加訓練比賽——這其實就是宣佈他今年的聯賽已經結束了。隨著陳明燦而去的還有老教練一直堅持的“前鋒線高快結合,兩翼主導進攻”戰術。鄭昌盛反覆思量反覆權衡,末了也沒能在手裡找出一個可靠的人選來填補左路的空缺。還有右邊後衛,他因為累計三張黃牌而停賽,鄭昌盛和戴振國合計了一晚上,還是不能尋思出一個妥當的傢伙來頂替這個位置……

倆人甚至還為到底該由誰來充當左邊前衛起了爭執。

戴振國堅持認為高勁松最適合這個位置。他的理由很簡單,球隊招攬高勁松的初衷,就是讓他作為陳明燦的替補,如今正是讓他派上用場的時候。

鄭昌盛不同意這個方案。他認為,替補謝廖沙的另一個前鋒和張遲一樣沒有身高上的優勢,這會使得球隊在爭搶前場高空球時很吃虧,因此身體條件不錯的高勁松應該被放到比前腰更為靠前的位置上,除了要組織進攻和銜接呼應,他還得擔負起爭搶皮球第一落點的責任。至於左邊前衛的位置,完全可以讓現在的右邊前衛馬成來接手,而馬成的位置則讓現在的前腰隊員來頂替。兩條邊路的首要任務也不再是主導進攻,而是協助和配合進攻。

老教練提出來的這個方案完全顛覆了他以前的戰術佈置,而且他事先也沒誰探討商量過,所以匆忙之間誰都沒有說話,只是盯著鄭昌盛在小黑板上畫出來的潦草示意圖發怔。黑板上,象徵著高勁松的阿拉伯數字“12”被鄭昌盛提前了許多,幾乎嵌進了兩個前鋒隊員的號碼之間。

除開似懂非懂的孫峻山,戴振國和守門員教練都從中嗅到一些不同尋常的味道。

良久,守門員教練才不很肯定地問道:“這個……這個不是‘四四二’吧?”

鄭昌盛沒搭話。連他自己都鬧不清楚這到底算是個什麼陣型,而且他也想弄明白,這個位置上的高勁松到底是中場還是前鋒呢?但是有一點他很清楚,這個圖絕對不是他興之所至隨手塗抹上的,而是他內心裡的真實想法——高勁松的位置就在那裡,只比兩個前鋒稍微靠後一點點。

“鄭指導要孤注一擲打三前鋒?”這個念頭剛剛浮上戴振國的心頭,便立刻讓他自己給否定了。謹慎小心的鄭昌盛不可能在如此重大的比賽裡做出這樣狂妄的事情,再說高勁松的位置也不象是個前鋒,他還得承擔球隊的前後銜接以及進攻組織,從這個責任上說,高勁松依然是個中場。但是作為中場,高勁松的位置實在是太靠前了,他完全就是直接面對對手的後衛線,這又是前鋒才應該具備的特點……

迷惑歸迷惑,戴振國在別的問題倒是一點都不含糊,他立刻就把自己的看法擺上了桌面:“這樣的話,馬成的優勢發揮不出來,而且由於位置感陌生的緣故,也許隊員們到了場上會不適應!”他自己也不適應。不單是不適應鄭昌盛提出的這種新戰術,他也不適應這種新戰術裡蘊涵的新觀念——鄭昌盛在戰術指導思想上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從講求攻守平衡直接轉變成倡導進攻。

孫峻山坐在一旁沒說話,只是有意無意地撇了戴振國一眼。守門員教練也撇了戴振國一眼,又看了看依舊望著黑板默不作聲的老教練,巴咂巴咂嘴,卻什麼也沒說。

鄭昌盛確實還沒考慮到隊員能不能立刻適應這種戰術的問題上,但是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他思索了一會兒,說道:“我會在預備會詳細說明這套戰術的注意事項。我們還有三天時間,透過訓練就能讓他們熟悉和記住自己的位置,至於效果,那隻能讓比賽來檢驗了。”

讓比賽來檢驗新的戰術?戴振國沒法接受這個理由,他覺得鄭昌盛實在是太武斷了也太異想天開了!他依然堅持自己的意見:“我還是覺得‘四四二’和‘邊路主導進攻’更有利。”至於理由,他舉了兩點,“第一,經過這麼多場比賽,隊員們很熟悉這套戰術;第二,這麼多場比賽的結果證明了這套戰術行之有效。”這話還有一層意思,戴振國這是在隱晦地提示鄭昌盛,在這個關鍵時刻突然改變戰術,有時候會招致難以預料的災難性後果。

鄭昌盛當然也聽出這善意的提醒,但是他一點也沒動搖自己的決心。他耐心地給戴振國解釋:“我們並不是放棄兩條邊,而只是把高勁松的位置提前了,這樣我們在前場的高空球控制上會稍微好過一些;另外兩條邊路依然承擔著協助進攻的責任,”他用粉筆在黑板上的邊路隊員號碼圈上拉出長長的箭頭符號,表示馬成他們肩頭的擔子並沒有變輕。“而且這樣做,咱們的後衛線前還有三名中場隊員作為屏障,就能更好地阻截對手……”

“可這實際上還是改變了戰術!”戴振國大聲爭辯道,“你把進攻的核心從兩條邊轉移到了中路,而且突然就讓高勁松承擔起那樣大的擔子,這會不會又讓他在這樣重要的比賽裡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犯下一些低階錯誤?”

孫峻山和守門員教練交換了一下眼神。在他們看來,現在的戴振國就是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的人。怪了,往常戴振國一直是看好高勁松的啊,為什麼這個時候他會跳出來反對鄭昌盛對高勁松委以重任呢?略一思索兩個人就都明白過來,在眼前這個前進一步上天堂退後一步下地獄的關鍵時候,人總是會不自覺地把最本質的性格暴露出來——戴振國害怕出紕漏,害怕擔責任,所以他要堅持“四四二”,要反對鄭昌盛重用高勁松,哪怕這樣做最終導致的結果與他期望的相反,他也希望這個結果是自然而然出現的;而鄭昌盛則是另外一種人,雖然他平時看起來既保守又遲鈍,還不大接受別人的意見和建議,但是到了關鍵時刻,他卻能毫不猶豫地做出改變,哪怕這種順時應勢的改變會與他自己一貫的說法做法前後矛盾,他也不會有些許的動搖,而且他還會堅決地貫徹這種改變!這也是作為一個主教練應該具備的基本條件。

眼看著鄭昌盛和戴振國兩人僵持不下誰也說服不了誰,守門員教練便說道:“我覺得,讓高勁松的位置前移是個很不錯的主意,在那樣的距離上,他的遠射能力也能得到更好的發揮,而且他和張遲他們的配合也會更有威脅……”這實際上就是表明了他的態度。守門員教練再一次和主教練站到了同一陣線上。而他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倒不是因為倆人的職務或者誰的話更在理,只是因為他也覺得球隊的戰術需要作些調整:過去三場比賽裡,新時代場場都有失球,老的戰術和陣容已經被對手琢磨透了……

被鄭昌盛和戴振國一起盯住的孫峻山想了想,說道:“我也同意鄭指導的方案。”他提不出什麼有力的理由,只是覺得應該相信老教練,老頭子是絕對不會害他的。當然鄭昌盛更不可能危害俱樂部和球隊。至於他為什麼早不改變晚不改變非得在這個時候改變,孫峻山以為,鄭昌盛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孤掌難鳴的戴振國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幾個教練又把所有的細節都重新商討了一遍,最終確立了這個介於“四三三”和“四一二一二”之間的陣型,同時也就確立了高勁松在球隊裡的新位置——戰術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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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鄭昌盛揹著手站在場地邊,耐心地等待著他的隊員上場。因為睡眠不好,他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但是眼神還是很凌厲。他的臉色也有些灰暗,還帶著些許反常的蒼白,就象一個病了很長時間的人一樣。事實上這陣子他的身體確實不怎麼好,因為緊張的工作和缺少充裕的休息,他的胃病又犯了,幾乎是吃多少就吐多少。考慮到他的年紀和身體狀況,隊醫建議他住院治療。老教練沒聽從隊醫的勸告,甚至都沒讓隊醫給他開藥——和胃病鬥爭了這麼多年,他有自己的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療辦法。他讓人買來了一種小小的薄薄的小餅乾隨身帶著,假如他感到胃不舒服,或者餓得發慌的時候,他就會摸幾片餅乾來哄哄自己的胃。

“……新時代隊,一號……”球場裡響起了播音員乾巴巴的聲音,從背後年久失修看上去有幾分破敗的看臺上傳來一陣倒彩。

就象往常一樣,老教練從容鎮靜地迎接他的每一個隊員,和他們對下眼神,點點頭,或者鼓勵地笑一笑。他甚至還和魏鴻林動作略顯生疏地擊了下掌。只有高勁松上場時他特意叮囑了一句:“別緊張!”並且拍了拍高勁松的肩頭,表示自己對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