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前熱身的時候,鄭昌盛就已經覺得有些不對勁,球場上的草皮綠得有些反常。有著同樣疑問的戴振國立刻彎下腰在草叢裡摸索了幾把,然後搓著手站起來,冷笑著說道:"剛剛灑過水。"
也在一旁的孫峻山疑惑地問道:"什麼意思?"
鄭昌盛笑著給總經理解釋:"欺負咱們是北方球隊,不習慣水戰,再說場地溼滑,也不利於咱們打出流暢的地面配合。"他轉過身來望望坐得滿滿盈盈的主席臺還有主席臺兩側看臺上黑壓壓一片的觀眾,又笑著說,"成都伊普森手筆不小啊。"主席臺對面的幾塊看臺上也坐滿了觀眾,不僅有幾面和伊普森隊服一般顏色的旗幟在搖晃,看臺前還掛了好幾幅預祝成都伊普森晉級的標語,更有一支穿戴得整整齊齊的樂隊,喇叭小號銅鑼大鼓地隨著樂隊指揮的標杆演奏著人們耳熟能詳的歌曲。
戴振國也笑起來,說:"我聽人說,為了這場比賽,伊普森光贈票就送了三千多張。"
孫峻山四下裡張望打量了一回,回頭說道:"肯定不止三千人……"
戴振國說:"今天早上這裡的報紙都登了,今天來看這場比賽的,賽後憑票去領兩盒紅梅煙。"
這話讓三個人一起笑起來。
鄭昌盛把手裡的半截菸捲掐滅,隨手扔到場地遍的泥土跑道上,說道:"管他來了多少人看比賽,反正他們就能上十一個隊員。十一個對十一個,誰輸誰贏全憑真功夫!"
隨後的比賽也映證了老教練的話。不論成都伊普森送出了多少贈票,不論他們的球迷有多麼的熱情,也不論他們請來的那支樂隊有多麼的賣力,急於拿下這場比賽的他們就是拿新時代沒有辦法,不僅沒能取得比分上的領先,而且還漸漸地失去了對場面的控制,新時代的中衛關銘山現在要時常前進到中圈弧附近,才能讓球隊的中場和後衛兩條線之間不至於出現較大的空隙。
事實上關銘山也是這場比賽裡表現最搶眼的新時代隊員,三十多分鐘時間裡,他已經化解了對手一次單刀球的機會,有兩次成功的搶截,第十九分鐘甚至他用腳在球門線上把對手的射門勾了出來。這還不是全部,依靠豐富的比賽經驗,他和那個朝鮮外援幾乎讓對手的高大中鋒無所作為,成都伊普森七次成功的下底傳中,對手一次也沒能搶到第一落點。
高勁松的位置再一次被提前,又充當起前腰和影子前鋒的雙重角色。他知道這一回他肩頭的擔子有多重,他不僅要組織好球隊的攻防,還得隨時回去支援魏鴻林,更重要的是他還要抓住機會為球隊破門得分張遲和馬成不在場上,他就是球隊裡破門次數最多的隊員了。臨上場時,鄭昌盛幾乎和所有人都說了一句"好好踢、加油"之類的話,到他這裡時卻什麼都沒說,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現在趴在溼漉漉的草叢裡,滿頭滿臉都是沙子和碎草。這都不知道是他第幾次被對手放倒在地上了,右腳踝處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刺痛呸!這幫兔崽子倒是知道他右腳踝上有傷哩,次次都奔這裡來。他的右肋也點發酸,呼吸時隱隱脹痛,就象有什麼東西阻礙著胸部擴張一樣。這是對手用手肘頂出來的,可當時近在咫尺的主裁判楞是就沒看見這個毫無爭議的犯規行為,連眼皮子都沒撩一下就追著皮球去了。
他試著活動了一下腳踝,翻身坐了起來,把已經撕開一條大口子的球襪使勁朝上扯了扯了。他不禁有些慶幸,要不是護腿板擋著,就憑剛才這一下,他非得去醫院陪陳明燦不可。然後他雙手撐著地慢慢地直起身子,嘗試著用右腿使力跑了兩步,還行,估計還能扛幾下狠的。那個專一盯防的中衛大概是想過來幫他一把,但是看見新時代又一次由守轉攻,立刻就停了腳步,並且大聲地指揮著自己的隊友站好位置。
剛剛爬起來的高勁松轉眼就又教兩個對手放倒在草叢裡。
這一次對手友好地朝他伸出了手,高勁松也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可這次握手並沒有增進倆人之間的友誼,第三十六分鐘,兩人在禁區前爭奪一個傳中球,被倚在身後的中衛伸出腳來捅球,全都捅在高勁松的右腳踝上;而高勁松向後支稜的手肘也狠狠地頂在對手的隔膜上。
這個隱蔽的小動作沒有逃過主裁判的法眼,他立刻鳴哨示意比賽暫停,跑過來嚴厲地警告了高勁松。
高勁松盯著那個聲色俱厲的那個主裁判,也沒聲辯,只是用手朝自己的球襪指了指。看見那條口子沒?看見他們怎麼對我的沒有?
主裁判沒看見高勁松一次次倒在草稞裡,但是新時代絕大多數的犯規他都看見了,比賽進行到現在,他所出示的兩張黃牌全給了新時代,而雙方的犯規次數是十一比三。
好在比分還是零比零。
第三十八分鐘,高勁松再次在中路禁區前得球,右腳一扣左腳一抹,立刻甩開了伊普森的中衛,兩步之後右腳從球上劃過卻用外側把皮球一蹭,人也跟著向右一閃,迎面撲來阻攔的對手就忙不迭地改變方向,可他只來得及把高勁松剷倒在地高勁松倒地之前已經完成了射門,他的半轉身射門不僅勢大力沉,射門的時機更是突然,伊普森的守門員連個防守動作都沒做出來……
新時代替補席上的人嘩地全都衝了出來,但是他們的歡呼被主裁判刺耳的哨音掐斷了。
犯規在先!主裁判的手堅定地指向一臉茫然的謝廖沙,這個新時代的前鋒被人侵犯了,所以進球不算!主裁判煞有介事地把那個抓扯謝廖沙的成都伊普森隊員叫到面前來,大聲地警告了一番,並且向他出示了一張黃牌。
新時代的隊員立刻圍住了這個突然間目光如炬的主裁判,亂糟糟地責問他,或者苦苦地哀求他,有人甚至激動地推攘了主裁判好幾把。
但是這些都不足以讓主裁判改變主意,他堅決地分開了圍住他的新時代隊員,走到謝廖沙被人侵犯的地方,示意這只是一個直接任意球。
要不是戴振國和守門員教練攔得快,憤怒到極點的孫峻山幾乎要衝進球場裡去教訓那個昧了良心的主裁判。鄭昌盛黑著臉找到第四裁判官,惱怒地責問他,這次犯規到底算怎麼回事?並且連嘲帶諷地問,組委會從哪裡找來這麼一個瞎子執法這場比賽,看過他的身份證和裁判資格證沒有。
第四裁判官當然不會和一個即將失去理智的人鬥嘴,他只是冷冷地盯著鄭昌盛,直到守門員教練跑過來把老教練拖走,這時他才很好心地說道:"你們要管住他。這一次就算了,再有一次的話……"他沒說再有一次到底會怎樣。
"他們沒站夠距離!"罰直接任意球之前高勁松反覆朝主裁判示意,伊普森的人牆距離皮球的距離絕對不符合規定,絕對沒有九點一五米,但是回答他的是主裁判冷冰冰的目光。主裁判還抬起手腕看了看錶,依然一句話也沒說。
高勁松不敢再耽擱,他甚至連指揮隊友跑位的時間都沒有,打量了一番禁區的情勢退後幾步,疾進兩步就把皮球踢了出去。
皮球倏然揚起,從五人人牆的頭上飛過,帶著劇烈的旋轉劃出一道不大的弧線,直奔成都伊普森球門的左上角;
伊普森守門員重點防守的也正是位置,他立刻躍起伸直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