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航的話說得聲嘶力竭,快速,且又惶恐,他是真的被徐奶奶的行為嚇到了,這老太太的決絕性子,委實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通常情況下,林子航跟周圍人的相處模式都很淡漠,除了秦雅芙,他很少跟人甜言蜜語,包括他自己的母親,他都不怎麼說軟話,更遑論這種煽情、又纏.綿的話語了。
可今天,看到徐奶奶這麼難過,林子航徹底急了,哪裡理會得旁邊還有任立行和何靜大眼瞪小眼地盯著呢,他抓緊老太太的手,放到自己的臉上,流著淚道:
“徐奶奶,您在我心中的地位無可替代,您和徐爺爺都不能有事,我還等著您們回去,幫我和雅芙帶孩子呢,您不是很喜歡他們嗎?您得幫我把他們教育成人呀!”
“呵呵,我連自己親生的兒子都管不好,怎麼管得了別人家的孩子?”徐奶奶的灰心失望越發明顯,要不是惦記著躺在醫院裡的丈夫,她可真是生無可戀啊!
“您管得好,您管得都很好,阿姨,咱不難過了,好不好?”任立行看不下去了,他走到近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放到徐奶奶的膝蓋上,大聲說。
“阿姨,像您和徐爺爺這樣出色的人,兒女都是最棒的,您怎麼可能管不好誰呢?只不過,我相信您兒子僅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他不過是因為不想盡孝,尋找的藉口罷了!”徐奶奶鳳目圓睜,惡狠狠地盯住任立行,“他的父母親都快要死了,他卻連面都不敢露,這是為人子做得出來的事嗎?
我教書育人一輩子,想不到,到老了才知道,最不成功的學生就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怎麼會呢?您,您想差了,不會的,他不是那樣的人,”站在一旁,一直沒吭聲的何靜使勁搖著頭,否認道,“那麼有愛心的人,是不可能……”
“是啊,您和徐老都這麼有愛心,您們的兒子肯定差不了,這其中還是有著說不得的緣故存在吧?阿姨,您彆著急,這世上有些事,未必有咱們想的那麼好,但也不一定就是咱們看到的那麼糟糕。”
任立行在何靜一時情急,眼神迷茫,講話有些不走心的時候,快速接過話去。
“哼,糟糕不糟糕的,我不知道,我已經沒了興趣,想來,也看不到那一天了,其實都是我太不信命,總以為人定勝天,既然歷盡波折我都能生下他,找到他,還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呵呵,看來我真是想錯了!”
徐奶奶望向任立行的目光充滿了傷心失望之色,她眨了眨哭得酸澀的眼睛,悽苦地笑笑:“孩子,那話怎麼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是吧?”
“嗯?嗯,嗯嗯。”任立行沒想到徐奶奶立刻把話頭對準自己,而且問題這麼古怪,難免吭哧著,不知道怎麼回答好了。
“呵呵,昨天你說你的父母都已經過世了,那麼我講一句不大好聽的話,你是沒有機會再孝敬他們了,可是我的兒子呢?”
徐奶奶的嘴唇微微發顫,她使勁抿了抿嘴角,似乎才得以控制住傷痛的情緒,苦笑道:“我的兒子根本就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他,他不需要盡孝!”
說到後來,徐奶奶終是感到疲累至極,喘息加劇,頭暈腦脹,雙眼向上一翻,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林子航離得最近,發現情況不對頭,急忙一隻手扶住徐奶奶的後腦,用另一隻手大拇指按壓她的人中穴。
這時的任立行倒是反應還算迅速,急忙掏出手機,撥打了120電話。
何靜被嚇得手足無措,眼看著林子航搶救徐奶奶,自己也幫不上忙,站在原地琢磨半天,才看到老太太的雙腿還耷拉在床下,便動手把她的兩條腿抬到床上,雙手無意識地按揉著,算是盡一份綿薄之力,以求心安吧。
在林子航的努力下,徐奶奶終是悠悠醒轉。
老太太慢慢睜開雙眼,看見聚到床邊的三個人都緊張地盯著自己,神情有那麼一瞬的恍惚。
她眨著眼睛,微皺眉頭,似乎很用心地想了半天,才明白髮生了什麼,禁不住扯了扯嘴角,淒涼地嘆了口氣:“老了,不中用了,難怪人家不願意相認,這不是拖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