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老牛哞鳴,幾個老人用土煙桿捶打膝蓋,其中一人望著蒼河,突然來了一句:“這洪水把陳老大家的兒子帶走了,陳老大的田地還要不啦?”
趙瑾足下一頓。
盤著煙桿的老漢哼笑,“陳老大自己都沒了,哪裡還有田?”
“他死了?”老人拍著老牛的背,含混道:“啥時候的事啊?怎麼連個喪事都沒有?”
煙桿老漢搖頭,灰沉的眼珠落在蒼河之上,說:“喏,就從這裡跳下去的,屍體還是我幫忙打撈的呢。”
牛背上的老人悚然一驚,但想起那陳老大家裡無人,氣不打一處來,“都怪那貪官,好好的一家人,就這麼被作賤了!”
“你別說,當初那畜生裝模作樣的,我還真的信了!你說人怎麼能這麼壞呢?”
“就挖溝渠那會,我看他們連晚上都在這邊勞作,還想過要去給他們送點吃食呢,真是晦氣!”
趙瑾張口欲言,話到嘴邊,腦中靈光一閃,驀然變色。
當日挖渠之時他也在監工,民夫跟衙差一直位於北岸施工,夜裡也都在休息。
南岸怎麼會有人在挖溝?
他連忙朝那幾個老人走去,問道,“老人家,你方才說當初挖溝渠的時候,也有人在南岸動工?”
幾個老人被他嚇了一跳,來人高高大大眼神犀利,當即放低了聲音。
“啊,對,怎麼了?”
“什麼時候?”趙瑾沉聲,心口緩緩揪緊。
老人有些發怵,囁嚅道:“就是河堤塌的前一晚啊。”
“你確定是在這邊?還記得是哪個地段嗎?”
“那哪能不記得啊,”老人抬手一指,“就是陳老大兒子死的那兒,就河堤那個缺口啊,小夥子,你不是這裡的人吧?”
河堤缺口!
趙瑾腦中劃過畫面,心裡發毛,未回話直接朝著南岸河堤狂奔而去。
河堤的缺口已經被河水沖刷乾淨,但四周的土層卻還有所保留。
趙瑾想都沒想,直接跳進了水裡,在渾濁的水中摸索。
不多時,他從水中迅速爬出,呆坐在地。
這處地方曾遭洪水衝擊,土質稀疏流逝得很快,可缺口斷裂處的土層卻很厚,應該是很難衝開的才對。
“不是意外……”
趙瑾後背一麻,像是有隻無形的手拂過,毛骨悚然!
葉老的計算沒有錯,洩洪渠本來可以完全引開洪水,是有人在南岸河堤上動了手腳!
那場可怕的洪災,是有人故意為之!
那麼多條人命,竟是被生生葬送!